梁雨川之所以能在這個時候信心滿滿不焦不躁，便是因為他曾無意間撞破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是災民湧入後的一個晚上，李二蓮聽說米價又要漲，死活將他從被窩裡揪了出來，非讓他帶著麻袋去敲米鋪的門，說什麼也要裝些低價米回來。
他扛著豁出臉去才買下的半袋米往家返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為了躲巡夜的兵丁他特意選那些小路、胡同走，正巧便碰到了章磬與一位宮裡的老供奉。
好在梁雨川這些年在京城沒白混，稍一定睛便認出了那位老供奉的身份，原來便是自幼在皇帝身邊伺候的權大監。
這位權大監早幾年前便得了恩旨出宮榮養，隻在年節上進宮磕頭謝恩，平時為了回避那些想借他的嘴討好處的人，乾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子過得堪比倭國文藝宅男。因而隻要他出了門，定然是皇帝召見或是托他辦些要緊的事。
章磬深更半夜與這權大監碰頭，絕無可能是兩人有什麼勾結，隻會是當今聖上要這權大監做中間人，請章磬幫某個忙。
按理說章皇後慘死後宮，皇帝陛下責無旁貸，章磬這個做嶽丈的應該與皇帝生了齟齬才對，怎會暗戳戳地合謀起來了呢？
梁雨川回到家後靜靜地想了想，終於將這其間的關節想通了。
既然章磬不是眼界狹窄隻顧私怨的人，那麼就隻能是為了國家大義了。
結合這一次官帽事件來看，必定便是聖上對皇子黨爭忍無可忍，決心找機會給這些膽大包天的敲個警鐘，這才聯係章磬從中協助。這對君臣一暗一明合夥唱雙簧，看不嚇他們一跳！
到了中午，黃鳩鳩煙熏火燎地做好了午飯，李二蓮坐在桌前毫無胃口，一雙眼睛隻盯著門口看。
飯菜快涼透的時候，梁墨終於趕了回來，帶回的消息果然驗證了梁雨川的猜測。
早朝之上，章磬扛著兩隻大箱子跨進了金鑾殿的門檻，“哐哐”兩聲將箱子摔在琉璃地板上，一輕一重，重的裡麵是黃澄澄的金子，輕的裡麵是烏溜溜兩頂官帽。
司徒景博尚還沒反應過來，孔為璋已經撲通跪在了地上，帶著他新任從七品翰林院檢討的兒子孔餘華，兩隻空無一物的腦袋齊刷刷狠狠磕了十七八個響頭，滿口“陛下恕罪”、“臣下教子無方”。
章國丈的冷哼聲在空曠的大殿裡蕩了兩個來回，直教人震耳欲聾。司徒景博抖了一抖，緊跟著跪了下去。
皇帝歎息一聲，悠悠而道：“臣子求君主恕罪自古有之，大家有罪沒罪的都愛來上這麼兩句。有的是滿口道德，仗功狹主、逼君弄權，有的是罪有應得，心懷僥幸、藐視王法，孔愛卿，你覺得你們父子倆是哪一種呢？司徒將軍，你呢？”
章國丈橫眉冷目叉腰跨腿：
“一介武夫、行伍出身，千兩黃金說拿出來就拿出來，我為官半生，朝廷的俸祿吃了半輩子隻將將攢了五十畝田地，司徒將軍正當壯年，掙錢的手段卻是比我這個老頭子強得太多。”
“孔大人博學清流、書香傳家，父子倆倒是守信的很，一場賭約兩頂官帽，怎的？吏部難道搬到
了你孔大人家裡，官帽輸給誰這官就給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