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奈回到家後就病倒了。
這副精靈的軀體美麗而脆弱,在受到那樣的驚嚇和涼意後,蘇奈在回來的路上,大腦就試圖罷工,好不容易堅持到他在森林深處的小房子裡,幾乎是一進門,蘇奈就歪倒在了門口的地毯上。
他對身後的異狀一無所知。
好冷、好想睡覺……
蘇奈靠著門坐了一會兒,歪歪扭扭地站起來,靠毅力爬上樓梯,拖著身體走到了床的邊緣。
蘇奈張開胳膊、一頭栽了下去。
蘇奈滾進床單的懷抱,用柔軟的杯子緊緊裹住自己。
他肩上的羽毛隨他的動作,被氣流卷入半空,優雅而執著地落回精靈少年頭上。
頂著一片羽毛的精靈少年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停在門外的異狀,並沒有敲門的禮貌,自顧自地跨越了門檻。
屋門被對方的力量彈開,地毯隨即鼓起一個包,木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頂著地毯前行的不速之客,來到通往二樓的階梯前。
木質樓梯像在泥地中那樣,翻滾著波浪般的漣漪,一路推進到床腳前。
床上的精靈毫無察覺。
額頭散發著高熱,蘇奈的意識沉溺於扭曲的混沌之中。
好難受。
嗓子很乾,意識像是被石頭綁住了一樣不斷下沉,同時又覺得熱。
好熱……
毫無反抗能力的美麗少年躺在床上,和一堆與他同樣柔軟的織物抱在一起。埋於地板底下的陰暗之物,生出邪惡而汙穢的想法。
就在它準備鑽出來的時候——
“厄科……”
蘇奈呼喚著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名字:“厄科……”
大腦本能地想向親近的人求助。
可惜山林寧芙沒有順風耳,蘇奈連續呼喚了好幾聲,厄科都沒有出現。
床底下的東西已經冒出了半個長滿癩疙瘩的頭,以及一雙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滿邪惡與陰穢的眼睛。
厄科……厄科不在。那麼……
“佛裡姬婭?”
“阿波羅?涅墨西斯?”
燒到糊裡糊塗的腦子,胡亂地呼喊認知中記住的所有名字。
直到——
“厄洛斯……”
邪惡的地底生物,猛地縮了回去!
在距離床邊兩三米的位置,是一處窗戶,此時窗扇半開,窗台上放著幾株盆栽,其中盛開的黃白相間小花隨風搖曳。
原本空空蕩蕩的窗邊突然多出一個人。
風起,一片羽毛悠然飄落。
愛與欲之神站在窗邊,羽毛最終飄落到他赤.裸的腳踝旁。
厄洛斯瞥了一眼床下的地板,眼中閃過探究,旋即將視線投給了床上的人。
藍發精靈頭上仍然頂著那一片羽毛,那上麵有著源自他的力量,隻要頌念他的名,他就能聽到,並且立即降臨。
此時水澤精靈又叫了一聲“厄洛斯”,隨即咕噥一聲,踢開了被子。
他原本白皙到有些剔透的臉頰染上不正常的紅暈,顯得容貌更為嬌豔穠麗。厄洛斯靠近,伸出手指用力一戳——
指尖傳來不正常的高熱,同時水澤精靈臉上陷下去一個圓圓的渦兒。
看來是生病了呀——
奧林匹斯山上的不死者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和永生的正牌神明不同,這些次級精靈和人類一樣,擁有“壽數”這種悲哀的東西,活到一定年頭就會死,受到瘟疫女神的詛咒就會生病。
弱小的生靈。
厄洛斯對這種弱小泛起絲絲縷縷的同情,但也僅限於同情。
他更想知道:生病的精靈突然見到神後是什麼反應?
是會震驚地張大眼睛、呆愣在原地,還是嚇得立刻滾下床,對他誠惶誠恐的叩拜?
愛神起了惡劣的壞心眼,於是他側躺到床上,伸出手捏住精靈的鼻子。
呼吸不暢的精靈,張開兩片花瓣似的唇,用力呼吸著空氣。
厄洛斯乾脆地捂住他的嘴——這下,精靈少年不得不醒了過來。
青藍色的眼瞳中,映出愛神無可挑剔的麵容。他似乎在期待什麼,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
蘇奈眨了眨眼:“你是……厄洛斯?”
很好,看來是認出他了。
愛神期待著他的反應。
厄洛斯怎麼會在他家裡?還跟他躺在一張床上?
蘇奈燒得恍惚的大腦,無法仔細思考其中的原因。他對愛神最大的感觸,就是冷。
他的皮膚像雪一樣冰冷,靠近他,就會變得涼快。
厄洛斯想象中的自己:掌管愛與欲的神祇、玩世不恭的混沌之子、人類和精靈仰望的存在。
蘇奈眼中的厄洛斯:大——冰——棍!!!
他抱住了大冰棍,發出滿足而舒暢的喟歎,再度合上眼睫,陷入沉睡。
與此同時,厄洛斯陷入了呆滯。
隻是一個不留神,藍發精靈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神和精靈不同,後者無法進入前者的領域,自然也就不能確切的感知神。
但是!前者能感受到後者的一切!包括體溫!!
厄洛斯感覺到一坨暖烘烘的東西撞進了他懷裡,並且還在不斷對他上下其手、拱來拱去。
和奧林匹斯絕大多數放蕩的神明不同,千萬年來,他雖是掌管愛與欲的神祇,卻相當潔身自好,從未和任何人或神有過親密關係。除了剛誕生時和幾位哥哥姐姐有過貼貼外,厄洛斯還是頭一次,和他人產生這樣親密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