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露出安然詫愕的臉。
“舅……舅老爺在嗎?”
“郎主去政事堂了,還沒回來,姑娘有事?”
“我……”顧春和突然張不開嘴了。
老夫人都不會輕易開口,更沒聽過世子、四姑娘求他辦過什麼事,她又算哪個牌麵上的人物,平時連國公府的丫鬟都支使不動,憑什麼以為她一開口,攝政王就會幫她?
人家隨手替她遮掩過兩次,她居然把人家的好心當成理所應當!
她似乎都聽見彆人的嘲笑聲了。
“沒什麼事。”顧春和擠出個笑,低頭往回走,似乎多待一會兒都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安然遠遠在後喊著什麼,可她沒有停下腳步,順著山路踉踉蹌蹌地走著,一個不當心踩空了,身子一歪,直直衝著石階摔下去。
山路既不崎嶇,也不陡峭,大概不會跌斷腿,可能會破相。
身體下墜的那一刻,顧春和莫名有種輕鬆感,就這樣吧,沒了這幅容貌,說不定以後活得更自在。
沒撞上堅硬的石頭,卻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謝景明狼狽的倒在地上,半幅衣服臟了,發髻歪了,散下來的頭發被雨水打成一綹一綹的,眼眸裡是顧春和看不懂的情緒。
芙蓉簟散在雨地裡,傘也掉在台階上,蹦跳著,打著旋兒,豁了口子,雨點劈裡啪啦落在她的心上,濺起無數朵小花。
謝景明站起身,一沉一暖,他的氅衣包裹住了她。
“跟我來。”
他的話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把顧春和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驅散了乾乾淨淨,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隻是木然地跟著他。
氅衣很大,她的個子根本撐不起來,下擺長長拖在地上,如一朵雨中盛開的花。
安然把她領進淨房,“姑娘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這是澡豆、香胰子,換洗的衣服也放在這裡了,都是我沒上身的,姑娘彆嫌棄。”
“姐姐費心了。”顧春和紅著臉說。
她現在方知剛才的舉動不妥當,就那樣哭哭啼啼從竹山下去,花園子的仆婦看見了,指不定又傳出什麼閒話來。
衣架旁有一麵照身鏡,顧春和把氅衣輕輕搭在衣架上,不期然間,瞥見鏡中的自己。
渾身上下已然濕透了,衣裙緊緊黏在身上,修長有致的身段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瞧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的眼神那麼奇怪!
顧春和恨不得把自己淹死在浴桶裡。
半個多時辰過去,還不見她出來,安然隔著屏風提醒,“姑娘,給您加點熱水不?”
“我洗好了。”顧春和匆匆套上安然的衣服。
衣服也太合身了,尤其是腰身,不寬不窄整整好,簡直就是比著她的身量做的。可安然明明比她高,比她豐滿!
顧春和怔怔望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紅暈一點點褪去了。
雨勢漸弱,翠綠的竹林重重疊疊地簇在謝景明身後,合著風雨,發出如歌似樂的聲響。
他長身玉立,頎長的身材愈發顯得挺拔剛勁了。
顧春和不敢多看,低低道了聲多謝,頓了頓又道:“我不是故意的。”
謝景明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耍心機的人。”
眼睛熱辣辣的疼,眼圈肯定又紅了,顧春和仍舊低著頭,鼻音很重,“謝謝您相信我。”
“抬起頭。”謝景明慢慢走到她麵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總是一副低頭認錯的樣子,自信一點。”
顧春和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波折起伏,後退兩步,悄悄避開他的氣息,不抱任何希望地說:“您能幫我打聽個人嗎?河東路豐州軍中,有沒有叫劉溫的遊擊將軍。”
“他和你什麼關係?”
沒有一口拒絕,顧春和霍地來了精神。
“他是父親的好友,父親之前說去他那裡做幕僚,一年多了,我也沒收到父親的消息,就想找他問問。”
等了好一陣,也聽不到謝景明的回答,顧春和心裡發急,想問,又怕他煩,衣袖下的手指頭絞成了麻花。
良久,就在顧春和幾近放棄的時候,謝景明開了口,“也不是不可以……”
顧春和豎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謝景明從書架抽出一本書遞給她,“我母親忌日快到了,偏我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實在沉不下心來寫字,若敷衍了事,便是對逝者的大不敬。你認真替我抄份佛經,算還了我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