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罩房低矮,太陽曬了半日,院子裡還是一窪窪的淺水。
春燕提著裙角,小心繞過水坑,姑娘,今天的飯要晚點了,大夫人挨個審問下人,大廚房都沒心思乾活了。
一晚上沒睡好,顧春和看著有點萎靡,用小爐子煮點粥吧,我也沒胃口吃彆的。
春燕拿出紅泥小路,邊生火邊碎碎念,終於有人為姑娘做主了,非拿一兩人作筏子,叫他們知道厲害才行。就算您不是國公府的姑娘,也是國公府的客,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顧春和望著竹山的方向,一片鬱鬱蔥蔥,重重疊疊,臨水閣掩映在蒼翠欲滴的竹海中,隱隱露出飛翹的簷角。
不知那人此刻在竹林中漫步,還是在梨花下舞劍,他是攝政王,公務也會很多的吧,蘭媽媽都說、芪節::
不要去打擾他。
顧春和忽覺一痛,還沒分清是哪裡不舒服,旋而愣住了,她瘋了,竟然在想攝政王!
她使勁拍拍臉,一抬頭,撞到春燕疑惑的目光。
有蚊子。顧春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有嗎?她剛用艾草熏過屋子。春燕左看右看,連個小飛蟲都沒有。
表姑娘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田氏管家不太靈光,審問卻很有一手,當然也少不了蘭媽媽的運籌帷幄,於是轉天晌午,就把人給揪出來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這人和李家、東宮沒有任何關係,是沈姑媽的人!
田氏繪聲繪色道∶是這麼回事,那人是大廚房的,她兩姨姐妹是大姑奶奶的陪房,得了人家五百貫,讓她時時刻刻盯著顧春和。
那天她聽見春燕要素油做的點心,想著供佛才用素點心,準是顧春和要出門!她和原來管廚房的吳家的交好,一打聽,什麼都知道了。
她彆有用意斜睨呂氏一眼,我就查到這裡,再往後,唉,算啦,好歹給大家留點麵子。
吳嫂是何媽媽的女兒,何媽媽又是呂氏的心腹,兜兜繞繞,還是把呂氏扯了進去。
呂氏冷笑,吳家的又不知道她要乾什麼,往常咱們出門,也不會藏著瞞著的。彆說管事媽媽,你去二門、車馬處,隨便揪一個人來問,主子哪日出門不都是提早吩咐下去的?若他說不出來,那才是失職。
田氏一頓,轉而問老夫人,牽涉到沈家,媳婦兒得討您一個示下。
老夫人也疑惑不解,如果是沈家出幺蛾子,那出現在大佛寺的應該是廖大爺,為什麼冒出來個李仁?
但無論如何,已出嫁的姑奶奶竟敢出賣娘家,這事她無法容忍。
沈姑媽硬著頭皮回了娘家。
這裡就咱們娘倆,說說,怎麼回事?老夫人語氣不鹹不淡,半闔著眼,看也不看她一眼。
沈姑媽心頭一顫,她知道,這次母親真的生氣了。
母親,我錯了!沈姑媽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抱著老夫人的腿大哭,廖家想要顧春和的行蹤,我才……您孫女就這一個心願,我得讓她走得安心哪!
老夫人笑了聲,你怎麼不把整個國公府都賠給你閨女?還有誰是你的人,彆等我一個個查出來。
是廖家慫恿李仁搶顧春和的?
我不知道。沈姑媽答道,我就把出門的日子告訴姑爺了,他要乾什麼我也不清楚。
老夫人氣得一把推開她,糊塗蟲,好歹也是全尊玉貴養出來的,怎麼要才乾沒才乾,要心眼沒心眼?被人拿捏得死死的,還覺得自己挺榮幸,都四十多的人了,一點都不長進!
沈姑媽被罵抬不起頭來,心裡就跟吃了黃連似的,可一句話不敢分辯。
等老母親罵夠了,氣消得大半,她才哭喪著臉說∶我真沒想到攝政王也摻進一腳,都是那個狐媚子生事,要是她不來國公府,什麼事都沒有。
老夫人陰沉著臉,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往後沒我的話,不準你再回國公府。
母親…….沈姑媽身子一歪,整個人都懵了。
老夫人移開目光,見了攝政王,隻管往廖家身上推,他家有權有勢,比沈家能抗。
可您外孫女還在廖家呢。
彆嫌我說話難聽,老夫人幽幽道,你活得長,還是她活得長?
沈姑媽神情恍惚,挪著發麻的腿邁出鶴壽堂的院門。
陽光燦爛,日影下走來一個人。
替我給廖家大爺問個好,謝景明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