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環京市,虹燈商業區,一個偏僻而隱秘的地下室中。
天花板的電燈泡散落著慘白的燈光,籠罩其下的一張手術床。床頭的櫃子上,還擺放著一些染過血跡的解剖用具。
鬼知道反犬在這做過什麼。
這會兒,柯明野正手握一把漆黑的備用手機,彎著腰坐在床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手心微微滲出冷汗。
此時此刻,距離藍鴞被血族獵人拐走,已經過了足足二十分鐘。
在這二十分鐘內,藍鴞的視角是黑的,聽覺同樣沒有動靜,身體動彈不得。
像是被關在了一個逼仄而漆黑的盒子裡,發不出聲音,看不見東西。
柯明野打開手機,目光盯著界麵上的幾個聯係人:柯曉默、柏秋蕪、柏子妮。
“必須速戰速決,今天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他想,“人偶的存在時間是6個小時,也就是夜晚八點左右就會爆開,等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二十分鐘之前,在超英大廈,扮演著藍鴞的那具詐術人偶並非真正地暈倒了過去。
柯明野隻是令它偽裝出了暈眩的模樣,好讓那個弓箭手安心地把自己帶走。但他未曾想到,人偶居然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匣子吸入其中。
不過不需要猜想也知道,那多半是血族獵人用於捕捉血族的道具。
既然沒有直接殺死藍鴞,那麼加斯特羅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她多半想從藍鴞口中逼問出一些什麼,於是才讓弓箭手把他帶走。
這也正中柯明野的下懷,他需要讓這個血族獵人把藍鴞帶到加斯特羅麵前。
然後,靠著藍鴞的視角,以及雙方的信息差,試著把加斯特羅的位置揪出來。再在今天之內將血族獵人一網打儘。
“人偶視角的聽覺終於有反應了,看來那個弓箭手已經把它從匣子裡放了出來。”柯明野想,“昏迷二十分鐘,應該夠了,現在醒來不會太突兀。”
這麼想著,柯明野下令使藍鴞緩緩撐開眼皮,輕微抬起眼來。
看了眼自己的身體,隻見藍鴞正被層層鐵鏈捆在一條粗大的柱子上,雙手和雙腳動彈不得。身形懸於半空。
藍鴞的身上還穿著那套戰服,但他頭頂並未蒙著麵具。垂目望去,紅藍相間的頭盔正歪斜著落在地麵上,鳥喙頂著柱子的邊緣。
視線從自身移開,抬目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看起來荒廢已久的樓層。
藍鴞的鼻子微微一抽,迎麵而來的便是一陣陳舊的黴味。
空氣中彌漫著多年累積的塵埃。牆壁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斑駁的牆皮成片剝落在地,露出裡麵泛黃的磚石。牆角處甚至長出了青苔。
天花板上懸掛著幾盞已經失去功能的破舊吊燈,有些燈罩已經碎裂,露出鏽跡斑斑的燈座。
地麵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碎屑,除此以外便是一些雜亂無章的腳印。
窗戶全部破碎著,少了玻璃的遮擋,正午的暖風落入樓層。
樓層內零散地布置著一些家具,大多已經散架,木製的桌椅因為長時間的風吹雨打而腐朽變形,金屬製品則布滿鏽跡。
角落裡堆積著一些破舊的紙張和雜物,偶爾還能看到幾本翻開但無人閱讀的書籍,它們的紙頁泛黃卷曲,字跡模糊不清。
此時,有幾隻老鼠在廢墟中快速穿梭,發出細微的窸窸窣窣聲。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在這座樓層中,唯一的人影便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她留著一頭披肩的紅色長發,臉龐慘白,但雕塑般的五官透著一種超然的美感。
像是上帝親手所作的雕像,美不勝收地立在了肮臟、淩亂的世界中心。
這就是……加斯特羅的本體麼?
柯明野愣了兩秒,心中暗想。映入藍鴞眼底的這個紅發少女,與車正晨腦成像畫麵中的那個人影完全一致。
此時此刻,加斯特羅正低垂眼目,靜靜地翻看著一本童話故事書。嘴角淺淺勾起,像是一個沉浸在故事裡的女孩。
正當藍鴞觀察著她的側臉時,清冷的話音忽然傳入耳中。
“原來你已經醒了。”
加斯特羅頭也不抬,如是說著。
聞言,藍鴞微微張嘴,發出了略顯嘶啞的聲音。
“這都被你發現了……所以這位紅頭發的小姐,你雇人把我拐到這裡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還是我的狂熱粉絲,想要和我單獨聊聊天?”
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是這樣,伱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這麼粗暴。我可是一個爛人,來者不拒,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女士。”
加斯特羅對他的爛話不以為意,依然低垂眼目,靜靜翻動著那本童話。
在手指摩擦書頁的沙沙聲響之中,她說:“和彆人說的一樣,你的話很多。”
“可不是麼?”
“我叫斯特蘿。”她說,“有個人讓我來殺你,我迫不得已,隻能把你帶到這邊來了。”
“誰?”藍鴞頓了一下,“難不成……是那個怪東西?”
“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的怪東西是誰。但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骰子怪人,對吧?”
“不然呢?”藍鴞歎氣。
斯特蘿漫不經心說:“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呢,把自己打扮得灰不溜秋。”
“的確,怪的不行。”
說完,藍鴞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後知後覺地說:“等等,所以你現在是正打算把我交給骰子怪人?”
斯特蘿說:“當然了。我正在等他出現,雖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
聞言,藍鴞輕輕歎了口氣,沒好氣地說:“我這麼說吧,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被他耍了……他是不會出現的,我很清楚他的尿性。”
“其實不隻是骰子怪人,我個人也對你感興趣。”
“呃……所以果然是粉絲見麵會?”
藍鴞一邊說著一邊試了試歪動腦袋,但沒能成功,脖頸被鐵鏈束縛得幾乎快要窒息。
斯特蘿一邊翻頁一邊說:“你知道麼,在你戴上那張麵具時,你的頭頂冒著一個麵板;而當你摘下這張麵具時,這個麵板就消失了。這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藍鴞說,“雖然這句話不太禮貌,但你現在是否清醒,還是說溜大了?”
“真的聽不懂麼?”
“聽不懂。”藍鴞再次歎氣。
“總而言之,你不是一個正常人,”斯特蘿頓了頓,“但也不是玩家,因為我試著向你發送好友申請了,卻沒能成功。”
聽到這,地下室中的柯明野微微睜大眼睛,心想著,“果然,她就是加斯特蘿本人,否則她怎麼向藍鴞發送好友申請……那就對了,隻要讓二哥和老爹他們找到這裡就足夠了。那些血族獵人應該埋伏在附近,但他們不可能是老爹的對手。”
他控製藍鴞開口說:“玩家,這下我聽明白了。原來你們就是那個……想要在一年內滅絕超人類的組織?”
“準確來說,我隻是一個人,沒有組織。”斯特蘿勾起嘴角,“其他玩家都不和我玩哦。”
“你知道麼,在聽到你們要滅絕超人類的時候,協會裡的好多英雄都在笑。”藍鴞說,“笑你們沒有自知之明,笑那些高層居然在為這種事情擔心受怕:官方為了檢測有沒有混進超級英雄,讓我們拿著一個頭盔測試來測試去的,說實話挺麻煩的,你知道自己給彆人造成了多大困擾麼,迷途知返啊,女士。看在你長得這麼可愛的份上,現在放開我,我還可以撤銷對你的律師函。”
“滅絕超人類,的確很可笑。”
“對吧?”藍鴞反問,“那你們還想這樣做?”
“不,隻是他們。”斯特蘿說,“我從來沒想過滅絕超人類,即使不這樣做的代價是,我會因此死去。”
聞言,藍鴞愣了那麼兩三秒,拖長了聲音說:“呃……你在開玩笑麼?”他頓了頓,“不滅絕超人類就會死,這是什麼邪教?”
“沒有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