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雁瞳孔微微一顫,眸光中閃過一絲令人心碎的迷惘,此刻的他就像在瞬間經曆巨大精神創傷衝擊的人,木訥地僵著,呆滯地望著沈黛末心痛憐惜他的眼神。
良久,他的大腦才遲鈍地接受了這個慘痛的現實。
他流產了?...他何時懷的孕?...為什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沒有感受孩子在肚子的感覺,孩子就沒了?
他明明那樣期盼這個孩子的降臨,日日夜夜都在祈禱老天可以賜給他一個融合了他和沈黛末骨血的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
冷山雁痛苦地低垂著頭,修長的手指如枯枝般狠狠掐著自己腹部,清瘦的肩膀不斷顫抖,就連垂落的發絲也跟著輕微的抖動著,小腹不斷傳來錐心刺骨的隱痛,是那個孩子來了又走了的最後證明。
眼淚似無儘的苦水從眼眶裡溢出,一滴一滴落下,打濕了他慘白如紙的臉。
沈黛末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心疼地抱著他:“雁子你彆這樣,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大夫說了你現在不能再有大喜大悲的情緒了。”
“黛娘、”他痛苦地嗚咽了一聲,就像一隻失去孩子,不斷在天空盤旋悲鳴的鳥。
突然,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響亮的聲音把沈黛末和白茶都驚住了,瞬間一個充紅的巴掌印浮現在脆弱不堪的臉上。
“雁子你瘋了,你做什麼!”沈黛末拉著他的手大叫。
但冷山雁仿佛陷入了一種極端的癲狂中,他近乎瘋魔的扇自己的臉,捶打自己的腦袋,攥著頭發扯,溢滿淚水的眼眶通紅,指甲在他的臉上上劃出一道道血痕,鮮血從他破碎的傷口蜿蜒而出,神情痛苦又瘋癲。
“我對不起你!黛娘、我對不起你。是我無能,我沒用,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孩子,是我害了她,我盼望了那麼久那麼久的孩子,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什麼來的,她就......”
“是我的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父親!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害得你沒了後人,黛娘我對不起你!”
冷山雁陷入到無儘的痛苦和自責之中,不顧沈黛末的安撫,甚至不惜通過自虐的行為,來懲罰自己。一聲聲自責的大喊,哽咽又淒愴,每一字都錐心刺骨的泣血之聲。
沈黛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冷山雁,向來冷靜溫柔的他,在她麵前從來隻展露最好的一麵,從沒見過他像今天這樣......簡直快要瘋了。
她知道流產對他的打擊很大,卻不知竟然這麼大。
看著他這樣,沈黛末心中越發痛惜,隻能緊緊抱著他不斷地安慰:“雁子你彆這樣大夫說過你現在的情緒切忌不能大喜大悲了,保不住孩子我也很心痛,可是這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對不起、”冷山雁的嗓子裡就像塞進了一顆燒得滾燙的炭火,每說一個字喉嚨就哽地難受,聲音在空氣中搖搖欲墜。
可即
便這樣他也強忍著撕裂般的疼,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大顆大顆的淚水和血水一起糊滿了他的臉,蜿蜒的鮮血將他蒼白無色的嘴唇染得格外詭麗,臉色卻又無比慘白,仿佛一張濕漉漉的紙,碰一下就要碎了,一縷縷發絲淩亂的沾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絕望的睜著,極端又瘋癲,破碎又淩虐。
明明他才是最難受的那一個,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受到最沉重打擊的那一個,可最卑微最自責的也是他,他隻覺得自己對不起沈黛末,沒有為她保住一個孩子,絲毫不在乎自己。
沈黛末雙手將他緊緊圈在自己的懷裡:“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也不知道自己懷上了,沒關係的,彆這樣折磨自己,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雁郎、雁子、雁雁、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不要自責,我心裡難受。”
她忍著酸澀濕潤的眼睛,不斷地在他耳邊重複安撫。
跪在地上的白茶已經泣不成聲,他們明明是天底下最恩愛的夫妻,冷山雁為了這個孩子吃了那麼多苦頭,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折磨他們,連一個孩子都如此吝嗇。
*
即便冷山雁因為流產的打擊和自責變得瘋魔,可小產終究傷了他的身子,不多時他就哭暈了過去。暈過去的他身體無助的蜷縮在沈黛末的懷裡,沾滿血淚的雙手不安的攥著她的衣袖,昏迷中的呼吸也十分虛弱。
沈黛末一手輕拍著他瘦削的脊背,讓他在夢中能安穩一些;一邊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一罐傷藥膏,輕輕在他的臉上塗抹。
“哎喲我的老天呐,怎麼好不容易懷上孩子就流了,我的寶貝大孫女啊!”席氏直愣愣地闖了進來,一進門就氣得直拍大腿。
“父親,你小點聲!誰告訴父親的?”沈黛末捂著冷山雁的耳朵,生氣地看向白茶。
白茶忙道:“娘子,我絕對沒有。”
“沒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發現的,我老頭子雖然沒見識,但好歹是生養過的人,看你們這些下人一盆一盆的血水潑出來我就知道他小產了。”席氏滿臉心痛可惜:“他就是吃了沒生養過的虧,否則怎麼會把好好地孩子流了!”
白茶聲音帶著哭腔道:“太爺,大夫說了,公子才懷上一個月的樣子,許是上次剛來癸水之後懷上的,孩子又安分懂事,不像其他孕夫那樣會嘔吐乏力,所以公子才沒有察覺,畢竟算算日子,這會兒也才是公子來癸水的日子。”
“先彆說這些,郎君他需要靜養,父親您先回去吧。”沈黛末毫不留情地趕席氏走。
席氏有些氣憤地瞪了憔悴病弱的冷山雁一眼,咚地一聲放下一個白瓷小燉盅。
“行,反正我看著他也來氣,把我好端端的大孫女作沒了。這是我讓廚房做的牛奶桂圓燕窩羹,小產後的男人吃這個最補孕囊,早點補好才能再懷。”
自從沈黛末娶了冷山雁之後,席氏常常感歎沈黛末有了夫郎忘了爹,但這次看著冷山雁傷痕累累的臉,即使他對沈黛末趕他走的行為諸多怨氣,也沒有再說什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