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這是喜歡你呢。”冷山雁淡淡一笑,薄光清冷,笑意卻不達眼底。
“真的嗎?”孟燕回有些無措的笑了笑。
他的雙臂僵硬小心地不行,小冬兒軟軟小小的一團,像塊柔軟的豆腐,還帶著一股奶味,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弄碎了,但又發自內心地覺得冬兒可愛,而且一雙眼睛生得跟沈黛末極像。
沈黛末的兒子。
剛才他心頭那股悵惘再次湧上心頭,臉上的笑容更是淡了許多。
他抬頭看向沈黛末,隻見沈黛末正支著下巴看著正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冬兒,眼裡是藏都藏不住的溫柔和愛意。
這是在這一刻,他才徹底真切的意識到,她有家室了。
從他認識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身邊就已經有了其他男人,遠比他出現得更早。
她不止有一位正室郎君,還曾有過還幾個小侍,如果不是走得突然,說不定現在沈府裡還有好幾個男人與他‘作伴’,整日撕來撕去,為了一塊布料都能大打出手,卻連稱呼自己女人一聲妻主都做不到,半夫半奴地活著。
孟燕回不知為何,心口突然像墜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沉重中又帶著些傷感。
“黛娘,瞧冬兒的肚子,簡直滾圓了。”冷山雁笑著撫摸著小冬兒明顯凸出來的像個小皮球的肚子。
沈黛末走上前來,看著他的肚子哈哈笑:“我剛才喂他吃米糊,他吃個不停,我都不想喂了,他還抓著我的手不肯鬆手。”
冷山雁衣袖掩口,低聲調笑道:“像不像剛小阿福喝飽奶,肚子漲得連路都走不動的樣子?”
“對對對,像極了!一樣的貪吃!”沈黛末拍手,笑得開懷。
被孟燕回抱在懷裡的小冬兒哪裡知道父母在笑什麼,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疑惑和不解。
隻有孟燕回的臉上略顯尷尬,冷山雁和沈黛末說的那些話,他都聽不懂,阿福是誰他也不知道。
但他感受得出來,他們夫妻兩個感情極好,小冬兒雖然是個男孩兒,但沈黛末對他極為疼愛,連早飯都是自己親自喂的。
他們是世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幸福的一家人,而他就是個被生硬塞進來的存
在,突兀無比,永遠也無法融入他們。
‘他不應該在這裡。’
這是此刻孟燕回最強烈的想法,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小冬兒交給冷山雁。
“該演的戲已經演完了,沈黛末、雁郎君,我就先告辭了。”
冷山雁低聲挽留:“這就走了?世子殿下,再坐一會兒吧?”
孟燕回知道這種挽留,就像彆人說留下來吃飯一樣,不過是客套,又推辭了兩番。
冷山雁這才鬆口,道:“也好,我給您安排了兩個懂事的下人,可讓他們帶你在府中轉一轉,熟悉熟悉府內的環境。”
“多謝雁郎君。”孟燕回屈身行禮,轉身離開。
在他走後,冷山雁輕聲感歎道:“世子殿下似乎很拘謹,看來還是我做得不夠好。”
“還不夠好?我覺得你做得簡直太好了,你最好了。”沈黛末笑著將他和懷中的小冬兒一起圈了起來,隔著小冬兒,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冷山雁細長的眸子輕垂,眸光溢出些許羞澀淺淡的溫柔,雪白細膩的肌膚像是自帶柔光般,泛著如珍珠貝殼般的光澤,他的眼睛形狀狹長而冷厲,乍一看如毒蛇般凶狠,但此刻他的神態就仿佛將自己的毒牙拔下,隻剩下柔軟纏綿的身體,無聲地纏著她的手臂,猩紅的蛇信子舔著她的指尖,像濕潤的親吻。
沈黛末從昨晚就癢癢的心,此刻又有些意動,忍不住再次傾身上前。
冷山雁低垂的睫毛輕顫了兩下,呼吸沉重而期待,忐忑等待著她的降臨。
空氣在此刻變得濃稠,仿佛帶著酒香般醉人,但他們都忽視了懷中的小冬兒。
他睜著眼睛,在目睹沈黛末親吻冷山雁臉頰的那一刻,眼中有一瞬間的驚嚇,兩秒之後,他小嘴一扁,哇哇哭了起來。
哭鬨聲,瞬間打破了曖昧的氣氛。
冷山雁彆開眼,隱去眼中的冷意。
倒是沈黛末笑著在小冬兒的臉上也親了一口。
她記得之前刷某音的時候看到過,有些嬰兒就是會在看到父母擁抱、親吻的時候,因為感受到分離焦慮,而哭起來。
這種時候,隻要也親親他就好了。
果然,她親了一口,小冬兒哭得就不那麼大聲了。
沈黛末對著冷山雁說道:“瞧冬兒哭得,以為咱們不喜歡他了,你也親親他。”
冷山雁眨了眨眼,強行忍下心中的不耐和被打斷好事的煩躁,親了一口。
小冬兒眨巴眨巴眼睛,明明眼淚珠子還在臉上掛著,卻不再哭了,剛才的悲傷仿佛就像沒有來過一樣,重新笑了起來。
“冬兒又哭又鬨,應該是困了,想睡覺了,我去交給乳父。”冷山雁說到。
沈黛末點點頭:“也好,你照顧他一晚上,也該放鬆放鬆了。”
冷山雁抱著小冬兒往外走,一出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白茶。
主仆兩個在走廊一前一後地走著,冷山雁肩背筆挺,高挑瘦削,寬大的衣擺拖尾曳地,
陽光透過走廊的彩色掐絲琺琅玻璃投射進來,強烈的色彩對比如油畫般,冷山雁步伐沉靜緩慢,清冷的身姿仿若在油畫中行走,半張臉逆著光,華麗而陰鬱。
周圍經過的下人們看見冷山雁,都側身避讓行禮。
“孟燕回現在是在逛園子?”冷山雁淡聲道。
“是......但他並沒有帶著您撥過去的那兩個下人。”白茶恭敬道。
冷山雁唇畔輕勾,眼中帶著漠然的嘲弄:“他以為我送過去的那兩個下人是監視他的眼線?”
白茶:“應該是如此,孟燕回除了他自己陪嫁帶過來的采綠、丹楓,誰都不信任。今早他起身的時候,也是他們兩個人在伺候,您在霞光樓準備的那些下人都隻能在外間等候,根本近不得身......”
“公子,不是我存心挑撥,而是我的覺得孟燕回並非真正大氣灑脫的人,不然昨夜也不會拉著娘子不讓她走了,而且今日來向您請安敬茶時,他竟然穿著一身正紅色,正紅色那可是正室才能穿得顏色,簡直僭越,分明是在挑釁您!”
白茶開始發泄自己的不滿:“他就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尊貴,所以根本不把祖宗的規矩放在眼裡,也不把您放在眼裡。側室,說白了也就是個侍,雖然是娘子從正門抬進來的,但也不過是個從柔然人手裡搶過來的戰利品,憑什麼這麼囂張?您今日就該讓他在旁邊伺候您和娘子用膳,給他立立規矩,認清自己是什麼身份!”
冷山雁容色冷寂,靜默地走著,長廊的光影在他的臉上時明時暗,像一條盤踞著的巨蛇,永遠無法窺探到他隱藏在暗影中的全貌。
孟燕回今日一身正紅,確實紮眼得很。
如果不是今日沈黛末在,如果不是因為他要在沈黛末麵前扮演賢良大度的好郎君,他恨不得讓孟燕回當場將這身紅衣給脫下。
雖說沈黛末和孟靈徽之間有約定,說什麼若有一天,孟燕回有了心上人,就安排他假死脫身。
可人心難測,萬一孟燕回喜歡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沈黛末呢?
明知道自己是側室的身份,卻還攛掇沈黛末將他從正門抬進來,享受一般側室想都不敢想的殊榮;大庭廣眾之下,拉扯沈黛末的衣裳邀寵;第二天故意穿著正紅衝撞他;用早膳時,還委委屈屈地站在一旁賣慘,逼得他不得不先下手為強,主動邀請孟燕回坐下一同用膳。
此類種種,讓他不得不多思,是不是孟靈徽和孟燕回一同做局?
姐弟倆借著政治聯盟的借口,打算玩一出一箭雙雕的戲碼。
沉思間,冷山雁已經抱著小冬兒來到了乳父的房門口。
“他今早吃了很多,怕他積食,上午就不要再喂奶了。”冷山雁將小冬兒交給乳父。
“是,奴明白。”乳父小心翼翼地接過,就要將他抱回屋。
“等等、”冷山雁開口道。
乳父問:“郎君,還有什麼事嗎?”
冷山雁不緊不慢地上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小冬兒的臉蛋,眼中泛著輕笑。
吃裡扒外的小東西,才第一次見孟燕回,就張著手要抱抱,自己親爹跟娘親親一口就哇哇大哭,阻撓他的好事。
好壞都分不清了,他可是要跟你爹搶你娘親的人啊。
“......真是欠你的。”冷山雁清冷的嗓音中透著一絲無奈。
他鬆開捏著冬兒臉蛋的手,又用指腹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摩挲了兩下,冷鬱沉沉的眸光中情緒複雜,轉身離去。
回到房中,沈黛末坐在書桌旁看話本,烏沉沉的漆木桌案上,被冷山雁擺放幾根晶瑩剔透的菱形水晶柱,在房間內散射著如萬花筒般的光芒。
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沈黛末靠著椅背,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腳尖輕輕晃動著,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慢悠悠地翻著書頁,那叫一個愜意
忽而,冷山雁撩開濃藍色的妝花羅簾子,手中端著一碟鮮嫩欲滴的紫葡萄。
“啊,葡萄!”沈黛末放下書,眼睛發亮。
古代沒有反季節水果,她從去年就想吃的新鮮葡萄硬是等了一年,隻能靠吃葡萄乾緩解,可把她饞壞了。
“嗯,剛洗好的最是新鮮,滋味也酸甜正好。”冷山雁說著,眼神卻不自覺的落在沈黛末慵懶翹著的二郎腿上,深邃濃黑的眼神瞬間更加黑了些,喉結上下滾動。
“我給您剝葡萄皮。”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晦澀,靠到沈黛末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