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山雁眼底的寒厲一閃而過,捧著衣裳慢慢幫胡桂華換。
上輩子,他在顧家掌權之前曾經小心翼翼像狗一樣服侍顧家老太爺一年多,稍有不順就非打即罵,這一世自然也讓胡桂華挑不出毛病來。
換好了衣裳,胡桂華往桌邊一坐,像差使下人一樣,差使冷山雁道:“還不快去把碗筷擺好,再去把你姐姐姐夫叫起來——”
冷山雁剛想應答,門就被叩響:“父親。”
是沈黛末。
冷山雁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她來做什麼?
“進。”
“父親,女兒來給您請安。”沈黛末滿臉笑容地進來。
畢竟昨天才鬨了分家,胡桂華敢給冷山雁臉色看,卻不敢給沈黛末臉色看,生怕她情緒不穩定又鬨分家。
因此,胡桂華麵帶假笑:“好,你有這份孝心就好。”
沈黛末道:“那是自然,不過要論孝心,女兒可比不上郎君,他今日可站在大雪裡足足等了您一個人時辰呢。”
胡桂華假裝驚喜地拉著冷山雁的手:“真的?你這孩子既然早來了,怎麼不直接進來?”
冷山雁微微一笑:“父親在睡覺,我怎麼好打擾。”
胡桂華繼續演:“真是個好孩子,末兒娶了一位好郎君啊,今天就在主屋裡好好陪我說說話。”
沈黛末心裡翻白眼,把這柔弱可欺的冷山雁留在你房間裡一天,你還不得把他的皮剝下來。
於是她立馬找理由說道:“那可不行,父親,女兒的冬衣和鞋襪都壞了,還等著他幫我縫補,不然我就沒有鞋襪穿了。”
自古妻主的衣服鞋襪都是由夫郎一手操辦,沈黛末這個理由十分有力,胡桂華也不好再強留冷山雁,隻能憋著火氣放人。
出了主屋,還不等冷山雁反應過來,沈黛末就隔著衣袖拽著他的手腕,踏著雪一路往西廂房裡跑。
冷山雁滿眼地猝不及防,衣袂紛飛,心跳莫名加快。
回到屋裡,沈黛末立刻關上房門,將風雪都關在門外,從桌上端起白茶剛熬好的薑湯放進冷山雁的手中:“快暖暖,凍壞了吧。”
薑湯有暖又熱,帶著生薑天然驅寒的辛辣,緊緊嗅上一嗅,就讓人覺得遍體暖意。
冷山雁捧著薑湯,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瞬不可思議:“你——”
“我?我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冷山雁忙側過身,穩住聲線道:“妻主壞了的鞋襪冬衣在哪兒?雁這就為您縫補。”
沈黛末輕笑,手掌扶著他端著薑湯的手臂,輕輕往上一托:“我騙父親的,你在外麵站了這麼久,不喝點薑湯很容易著涼的。”
冷山雁徹底怔住,清澈的薑湯湯色中映著他緊縮深眉的倒影。
急急忙忙拉他回來,就為了讓他喝上一口暖熱的薑湯?
他疑惑,不解,詫異,不可置信,百般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他曾麵對無數刀光劍影,口誅筆伐而麵不改色,可偏偏沈黛末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讓他像初入濁世的孩童般不知所措起來。
“我知道你心地良善,恪守夫道,想做一個好女婿,但我父親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你會被欺負得很慘的。我在家的時候,還能幫著你,等我出了門在想替你維護就難了,所以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能彆跟父親姐夫接觸就彆跟他們接觸,等我攢夠了錢,就帶你搬出去,我們過自己的日子。”沈黛末說道。
‘心地善良、恪守夫道。’冷山雁深深盯著沈黛末,心中想笑。
可看著她真誠專注的眼神,嗤笑突然間翻湧成混著血的酸澀,一時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白茶在一旁看著,上前說道:“娘子,郎君,快入座用早飯吧。”
沈黛末點點頭,看冷山雁一動不動,就輕輕扯了扯他寬大的袖子:“郎君?”
“......嗯?”冷山雁睫毛顫了顫。
“喝了薑湯,就吃早飯吧。”
“......好。”冷山雁抬頭,將一碗薑湯飲下,跟著沈黛末落座。
沈黛末還趕著將昨天抄好的書送去書坊,所以吃得很快,吃完飯就走了。
而冷山雁還執著勺子,戳著碗裡的稀粥。
白茶看他這副模樣,上前問道:“公子,還冷不冷?要不要再添一件衣服?”
“不用了。”他放下筷子,起身來到窗邊:“白茶?”
“公子怎麼了?”
“薑湯是你讓她熬的?”
“不是,是她聽說您在雪裡站了快一個時辰後主動讓我去廚房熬的。”
“......知道了。”冷山雁輕輕嗯了一聲,如冬日一片微不足道的雪一樣輕飄。
“其實沈黛末這人還不錯,自從您嫁過來,她也不賭了,還有正經工作。不讓彆人動您的嫁妝;知道您在雪裡站了這麼久,擔心您的身體為您準備薑湯;知道胡氏、阮氏不好相處,都不用您訴苦,她就維護您。”白茶觀察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其實她、挺疼您的。”
冷山雁沉默不言,隻看著窗外落雪,長身玉立,眉眼細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