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好幾天,沈黛末隻要出了閣樓,就儘量刻意少跟冷山雁交談,偶爾吃飯時搭搭腔,言語間也是平平淡淡的。
之前每次出門都會給冷山雁帶點西川乳糖之類的小零食,現在也單獨給席氏一個人帶。
席氏開始還驚喜感動,後來她帶的次數多了,席氏就偷偷將她拉到屋子裡,說道:“好孩子,以後彆光給爹一個人買東西,彆忘了你如今娶了夫郎,也該記得給他買點。”
沈黛末抿了抿唇,默默握緊了袖子裡藏好的小零食,口是心非道:“不用管他,父親喜歡吃就行。”
“這可不行。”席氏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責備道:“你夫郎一個人操持家裡不容易,何況又是大家出身的貴公子,對你也是一心一意,你既然娶了他就要好好對待,我把這些分一半給你,一會兒出去一定要跟他說,是你專門給他買的,可千萬彆說是我讓你給的。”
“......唉,行吧。”沈黛末‘極不情願’地說。
男人心真是海底針。明明知道冷山雁持家不易,卻不希望沈黛末太喜歡他,又不希望冷落了他。
不過好在經過她在席氏麵前的表演,席氏沒再鬨過彆扭,反而待冷山雁更好了些,心情好時甚至會幫著他下廚,似乎想彌補沈黛末對他的‘冷漠’。
甚至每次吃飯時,還會主動給冷山雁夾菜:“來,女婿嘗嘗這個耍魚辣羹,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末兒小時候最喜歡吃,隔兩三天就央求著我給她做。”
“謝謝父親。”冷山雁低聲道,冷豔細眸卻微微上挑看向桌子對麵的沈黛末。
沈黛末喝著杏子粥,趁夾菜的席氏不注意,偷偷衝他做個了Wink。
冷山雁垂眸輕笑。
一旁的白茶看到沈黛末擠眉弄眼的小動作,也偷偷捂著嘴笑。
要是這世上女子都像娘子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嶽父欺負打壓女婿的事情了。公子真是命好!分家之前,洪水猛獸般的胡氏、阮氏有娘子替他擋著;分家之後,性格擰巴的席氏也被娘子輕而易舉地化解。
八月初八,鄉試開始。
經過監視官們一係列的搜身檢查之後,沈黛末進入考場號房。
一句考生坐在一排,被三麵圍牆的小隔間隔開,隔間裡有兩塊木板,兩塊木板搭在一起就是床,分開就是桌案和凳子。
為了防止作弊,除了有考官巡邏檢查外,考試期間,一群考生們的吃喝拉撒全在號房裡,加上又是大暑天,那滋味混合到一起,酸爽一言難儘。
沈黛末捏著鼻子做考卷,眼睛都快被熏出眼淚來了。
*
沈黛末考試這幾天,家裡就隻有冷山雁、席氏和白茶,瞬間冷清了不少。
冷山雁坐在一樓窗邊,細長的眸子看著窗外,眸色淡淡憂思。
白茶端了一碗涼茶上前:“公子放心吧,今天都是最後一天了,娘子一定沒問題了,您不要太過憂心。”
冷山雁垂首靜默,顯然並沒有因為白茶的話而放鬆下來,心裡始終惦記著。
突然這時緊閉的大門被人叩響,白茶嘀咕了一聲:“大晌午的,不睡午覺,敲咱們家門做什麼?”
叩叩叩——
門外還在敲門。
“來啦!”白茶叫了一聲,放下托盤,小跑著下樓。
“誰呀?”席氏也被吵醒走出來。
“不知道,我去看看。”白茶跑到門邊,將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看到來人,白茶的臉色瞬間耷拉下來,不情不願道:“太爺怎麼來了?”
“聽說末兒將弟弟贖了回來,我就想著來看看。”胡氏笑著,硬推開門走了進來。
席氏看到胡氏進來,神情瞬間緊繃,畢竟在他手底下討了幾十年生活,哪怕已經跟著沈黛末分家,再見到胡氏時,還是有心理陰影,都不敢上前一步。
反而是胡氏笑著上前,主動拉住席氏的手:“我就知道末兒是個有出息的好孩子,一定能把你找回來。好弟弟,之前實在是家裡不行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怪我。”
席氏低著頭,表情僵硬又透著害怕。
胡氏賣他,就算告到官府都不是罪,如今又跟他道歉,管他真心實意,他還能追究嗎?
他也就在冷山雁麵前可以擺點譜,有點尊嚴,可在胡氏麵前,縱然沈黛末再怎麼出息,也不能改變他的出身讓他由側轉正,始終都要被胡氏壓一頭。
“父親來了,可有事?”冷山雁端著姿態下了樓,衝著他微微福身,淡淡地問。
比起席氏的怯懦,冷山雁可以說是不卑不亢,畢竟分了家,他隻要維持基本的麵子就好,不必再跟胡氏做小伏低。
胡氏歎氣:“還不是為了代真的事情。”
席氏一聽,連忙問道:“真兒他怎麼了?”
沈如珍,沈黛末的同父親哥哥,席氏的長子。
“還是讓他自己來給你說吧,真兒,還不快進來。”胡氏衝著門外說道。
白茶這才意識到原來屋外還有人,一位穿著簡單布衣的年輕清瘦男子走了進來,模樣清秀可人,隻是眉眼間充滿了憔悴哀戚,眼眶更是青紫了一塊兒。
席氏看到他臉上的傷很激動,上前拉著沈如珍,著急地問:“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沈如珍隻低頭哭。
一旁的冷山雁無聲地瞥了眼胡氏,說道:“一爹,還是先把哥哥請進去吧。”
因為有胡氏在,冷山雁也不好再稱席氏為父親,隻能稱他為一爹。
“好,好,真兒快跟我進來。”席氏連忙拉著沈如珍進屋,胡氏自然一起跟了進去。
胡氏從剛才一進門,眼珠子就一直在院子裡打量,進了主屋,更是眼睛直打轉,恨不得將屋子裡的裝潢擺設都裝進去。
進了席氏的臥房之後,看到席氏的房間裡花瓶、桌燈、襯布、地毯等等物件兒一應俱全,衣架上掛著一件光鮮亮麗的寶藍色
緞子外裳,臉色頓時陰沉沉的。
自從沈黛末帶著冷山雁搬出去後,西廂房就空了出來,原本想著將西廂房租出去掙點錢,可實際實施起來才知道其中難度。
和陌生人家合住在一戶院子裡,對方有男有女,而且還不知道底細,他和阮氏既感覺不方便心裡又害怕。
思來想去就不敢出租了,隻靠著沈慶雲打打零工的微薄收入維持,如今正考慮著要不他們去租一套小房子,把這套大房子整體出租去換點房租。
胡氏曾經富貴過,如今落魄成這樣,心理落差本就大。
本沈黛末分家分出去後,又要付房租,又花了大把錢贖回席氏,還要養幾個男人,日子肯定跟他們家一樣緊巴巴的,倒還有點心理安慰。
可這次一上門,發現沈黛末竟然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完全不為柴米油鹽發愁,而且小侍的席氏衣裳穿得竟然比他還要體麵,心理更加失衡,扭曲不忿。
不過好在還有沈如珍。
胡氏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默默流淚的沈如珍和滿眼關心的席氏。
他當著席氏的麵,將沈如珍摟在懷裡,說道:“哎,真兒命苦,嫁去的那個付家受折磨,那個付老爹,整天對真兒不是打就是罵,真兒想要辯駁兩句,他就撒潑打滾,倒像是真兒欺負了他一樣,真兒為了不讓我擔心,也從不回家跟我說,要不是這次實在被打得受不了了,他才不會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