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菜媽拖長了聲,斜眼李媽的時候,眼睛不經意的從李媽的左手劃過。
——那裡還有白蘭舟給的另一份賞錢呢。
李媽哪裡不懂,立刻笑著將這一份也往菜媽手上塞。又是一番推脫後才讓菜媽勉為其難的收下。
“哎……你說你,膽子這麼小,這裡又沒有外人,我這個老姐姐會隨便到處學嘴嗎?真是的。”菜媽一麵將銅元塞兜裡,一麵略帶嗔意的輕瞪了李媽一眼,好像真是關係好了很多年的老姐妹。
“既然是老姐姐就彆說見外的話啦,應該的應該的。”李媽笑著回應,然後和高高興興的菜媽往回走,免得偷懶太久被大管事發現了。
但心裡卻止不住的在罵。
老|娼|婦,活該你是下人的命!
呸!
哎,隻希望下次還能碰上心善的蘭舟小姐吧。
李媽暗歎口氣,心中訕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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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刻已經坐在黃包車上,往回走的白蘭舟一點都不知道李媽對她的“期許”,隻覺得舌根苦澀的坐在黃包車上,看著一旁不斷掠過的街景發呆。
手無無意識的摸了摸係在脖子上,一直藏著的小雨花石。睫毛微斂,有些暗自神傷,但又對自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唾棄和看不起。
王、白兩家是世交,更是未來的姻親關係。
上海灘誰都知道王家的嫡出大少爺王天闕,和白家嫡出大小姐白賀蘭是兩小無猜的未婚夫妻。
雖說訂婚時,一個十七,一個十四,甚至不久後十四歲的白賀蘭便要出國留學,卻依舊讓王天闕甘心等候。
白蘭舟也說不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王天闕的,大概是大姐白賀蘭走後,王天闕愛屋及烏的多方照顧,讓她不知不覺便喜歡了吧。總之等她恍然過來時,已是情根深種。
但哪怕這暗戀的相思惱人,她卻還記得王天闕是和自己姐姐有婚約的人。所以從未將這份暗戀說出口,更未表露半分,隻是……有時會忍不住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點。
這一晃便是三年,從十六歲到十九歲,三年的時間真是苦澀又摻雜了甜蜜。
還有對自己齷齪心思的唾棄,都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白蘭舟。因為王天闕對她實在太好了,她甚至時不時的妄想這和對她二姐白蘭聲不同的好,是不是代表在天闕哥的心中,也有一點點……
所以白賀蘭的留學歸來,讓白蘭舟心傷的同時,也讓她感到鬆了口氣。
心傷這份不為人知的暗戀,終是無果。但也為這份無果鬆口氣。
因為白賀蘭回來了,她才是天闕哥喜歡的,一直藏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隻是他們的妹妹。她會祝福他們的。
可就在半月前,原本要和女伴一起去戲園聽戲的白蘭舟,卻意外在路上發現了喝得伶仃大醉的王天闕。見他身邊也沒人照顧,隻好和同伴暫彆趕緊上前將他扶起。
倔不過堅決不回家的王天闕,白蘭舟便隻好將他帶到大酒店開間房讓他好好休息。
原打算將他扶上床便打電話給王公館,卻沒想到……
白蘭舟亂得很,她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但她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哪怕……哪怕剛開始的時候她不是情願的,但後來……
剛想到這裡,心中對自己的莫名厭惡感又冒了出來,甚至讓她反胃。
就在白蘭舟打算看看路邊綠植緩解一下這種自我厭惡時,卻見一樹下草坪上躺了一女人,看衣著竟是剛才在王公館見過的。
這是中暑昏倒了?!
“停車停車!”白蘭舟連忙叫停黃包車車夫,指向那邊說了情況後兩人過去,將人翻過來便看見女人麵色蒼白不說,額上還有細汗。
“哎呀,這是不是中暑了啊?”黃包車車夫在一旁看著,對白蘭舟說,“要是不注意會死人的。”
這種一看就是豪門家的小姐,他這樣的鄉下人是不敢輕易上手扶的。
哪怕是好意但也得看配不配。
“啊?”白蘭舟聽了抬頭看向黃包車車夫,她還不知道中暑會死人,現在一聽立刻就有些緊張,連忙招呼黃包車車夫,“師傅,勞您搭把手,把她扶上車,我送她去醫院。”
“這個……哎!行吧!”黃包車車夫看了眼白蘭舟,見她白淨清秀的臉上隻有對這個女人的著急,這才上前幫忙,一人一邊扶著女人往黃包車邊走時,還不忘對白蘭舟憨厚一笑,露出不太白淨的牙齒,“小姐,您心眼兒可真好。”
“隻是我遇見了而已。其他人遇見了我相信也會和我一樣的。”白蘭舟一麵扶著那人,一麵有些吃力的回答。
她這十九年來拿過最重的東西也就是學堂裡的書包了,連盆水都沒端過,所以現在扶一個昏迷的人,就算有車夫幫忙還是走得踉踉蹌蹌。
看得車夫覺得好笑的搖搖頭,覺著今天拉的這個千金大小姐和以前遇見的不太一樣。
有點兒冒傻氣。
不過挺惹人好感的。
等將人送到醫院後,白蘭舟對黃包車車夫連連道謝,除了車錢還多付了兩元,算是感謝。
這兩元可能讓一家六口人,省吃儉用過大半月了。樂得車夫很是開心,笑嗬嗬的離開,心中想著給家裡的小女兒買點兒糖再回去。
白蘭舟目送黃包車車夫離開後,這才轉身往醫院內走,剛推開病房門變見那女人已醒了過來,眼睛微亮後上前,笑,“你醒啦?是要喝水嗎?我給你倒吧。”
“謝謝。”女人撐坐床頭,看看周圍後從白蘭舟手上接過水,姿態優雅的喝了幾口後重新放回床頭櫃,又開口衝白蘭舟道謝,“是蘭舟小姐您帶我來醫院的吧?多謝了。”
“嗯?你知道我。”白蘭舟微驚,跟著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您是……”
女人搖了搖頭,眼裡有些淒楚,“我隻是遠遠見過你一次,那次……你和王大少爺在一塊。”
“……哦。”白蘭舟驟然聽到王天闕的名字,突然就又心情沉重了起來,胸口憋氣欲作嘔。
大概是剛才在太陽下太久了。
白蘭舟想著。
女人慣於觀言察色,白蘭舟也是個不怎麼會藏心事的小姑娘,所以一眼便看出她的情緒變化,想了想便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姓蘇。”
“咦?我媽媽也姓蘇,看樣子我們還算本家。”白蘭舟笑,
姓蘇的女人聽了,隻笑了笑並未說什麼。但心裡卻想的是“哪怕同姓,卻也是同姓不同命而已,怎能和那位蘇姨娘相提並論。”
但見白蘭舟純善乾淨,這些話便沒說出口。
“大夫說你問題不大,就是……懷孕的時間還太短,又加上天熱氣短就暈倒了。”白蘭舟對女人說,“平時多注意一下就好了,既然你現在醒來了,那我就回去了。”
“謝謝你,蘭舟小姐。”女人聽了掙紮著要下床,“我給您拿錢。”
“不用不用……”白蘭舟見她想下床,上前兩步阻止,剛按住她想說什麼時,胸口那股惡心感終於湧上來,惹得她趕緊偏過頭去,捂嘴乾嘔了好幾聲。
“……你?!”女人見白蘭舟這樣,驚疑不定的看著她。等白蘭舟轉過頭來後,才不確定的開口。
“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