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現在對蘇姨娘來說並沒什麼關係,隻要最後事情結果對她可憐的蘭舟有利就好了。
蘇姨娘一麵默默流淚,一麵伸手撫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股無法發泄的恨意徘徊其中,找不到任何的出口。隻能鬱積在心,變成一股無法消散的隱痛。
……蘭舟。
她的蘭舟啊……
蘇姨娘閉眼抽泣,勉強渾噩的睡去。
同一時間,殷玖剛處理完手上的事,便又接到錢壘的電話。
一聽到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殷玖便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為了和白家三小姐的死完全撇清關係,他至於現在隱瞞貨船沉船的消息,損失慘重嗎?
現在因為貨物沒有準時抵達各處目的地,出貨商和買辦都來找殷玖詢問情況,好不容易才找了“船似乎迷失在海上濃霧中,耽誤了點時間”來搪塞過去。現在錢壘又來找他晦氣。
但哪怕心中再氣,殷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得罪自己靠山的兒子。
畢竟想在上海灘真正站穩腳跟,他還得仰仗錢家呢。
“錢少。”殷玖笑著衝電話那頭打招呼。
可惜明顯電話那頭的人並不因為他的殷勤而買帳,不等殷玖話音落下,便毫不客氣的打斷,【殷玖!你怎麼辦事的?!為什麼會在小東門外發現屍體?!】
質問的聲音讓殷玖瞬間冷了臉,但說話的語氣卻依舊是熱情周到的,甚至帶著一點兒討好的苦哈哈,以及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莫名其妙,“我的錢少啊……你在說什麼呀?你是不知道我這裡出了什麼事,我都忙得快兩天沒合眼了。”
頓了頓後一副“你電話來得在正好,我給你交個底”的口吻又說,“我實話給你說了吧,前兩天晚上出海的貨船,才沒開出多久就沉了,上麵的貨全砸手上了,我損失慘重啊!這不,我現在還瞞著商家和買辦沉船這件事的。”
說到這兒暫停頓,故意做出思考的口吻反問,“……等等,錢少。小東門?貨?不是錢少,你前兩天送給我的貨難道……”
話未說儘,但已讓電話那頭的錢壘皺了眉頭,但立刻從殷玖的疑惑中明白過來什麼,開口又問,【上次我叫你處理的‘貨’,不是你親自去處理的?】
“不是啊。”殷玖茫然的說,“你打電話來的時候剛好賭場有事,所以我就留了我的左右手,等著你的人來給他送照片處理了啊。”
錢壘聽了殷玖的回答沉默了幾息。
他的手下回來時,確實有說是將照片和地址交給了殷玖手下,而不是殷玖本人。
這樣說來……殷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叫他處理的人,其實是白蘭舟?
就在錢壘半信半疑的時候,殷玖卻像是通過他說的話明白了什麼,立刻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樣,故作歎息的開口,“錢少,你說小東門…你不會真給我弄了個定時|炸|彈吧?我這邊正忙著隱瞞沉船的事呢!”
說完看似自言自語的嘀咕,實際上就是說給錢壘聽,“這次甲倉的貨,有一半都是錢大人……哎!這可怎麼辦?現在貨沒了,要是沉船的事情現在又泄露了出去……不知道會不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聯想……”
殷玖說到這裡,錢壘心中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倒是不怕錢父知道了。貨嘛,再找就是。
而且這部分的損失,就算給殷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將損失轉移到他們錢家頭上。所以該給的依舊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的給足了。
但問題在於,如果讓白家產生了聯想,再加上和王家的關係……
簡直就是給錢家找了兩個不痛快。最重要的是,如果讓賀蘭知道了這件事的背後,是他做的。
那……
錢壘想到這裡後不耐煩的衝電話那頭開口,不知道自己這副態度卻讓殷玖露出一點得逞後的淺笑來。
【行了行了!沉船的事……我會轉告父親,並且向外界多瞞幾天的。你趕緊補貨!】
“好好好,那就辛苦錢少了。”殷玖熱情的連聲回答,等那頭“啪!”的一聲掛斷電話後,才慢慢將話筒至自己耳邊拿開,衝著傳出“嘟嘟——”聲的話筒說,“我把你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也得給我半點兒事吧?”
說完後冷哼一聲,這才掛斷電話。繼續處理手上的事物。
另一邊掛斷電話的錢壘,單手按著話機忍不住沉吟。
……難道白蘭舟的屍體會在河中發現真是巧合?
畢竟發現屍體的地方,確實是河流靠近海域的位置。
至於什麼小樹林的腳印,什麼車夫。
錢壘其實從一開始便不信這些。他太清楚這些彎彎繞繞了,說白了如果不是殷玖搞的鬼,那麼就是警察局搞的鬼。
死者不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就算是看在白府的麵子上,也要給個交代。
但如果是這樣……
錢壘沉吟後下定決心,一抹狠厲從眼中一閃而過,隨即重新拿起話筒撥打電話。
——那個被關在牢中,到現在還嚷嚷著自己是冤枉的車夫,不能再留了。
畏罪自殺,也是一個不錯的注意。
錢壘嘴邊露出一點笑意,將話筒放至耳邊。
“喂,警察局嗎?我找你們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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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沒問題沒問題。”剛回到警察局的局長便接到錢壘的電話,畢恭畢敬手指緊貼褲縫站在哪兒,衝著電話那頭的人點頭哈腰。相當諂媚。
來辦公室找局長的警員看見局長站在裡麵的背影,立刻後退幾步,在虛掩的辦公室門外牆邊等著。
直到聽聞裡麵的人掛斷電話後,又等了幾秒這才敲響辦公室房門,在局長一聲“進”後進入辦公室內。
“什麼事?”終於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的局長看向警員,架子端得及足的開口,哪兒有剛才對電話裡麵那人的模樣。
警員心中腹誹但麵上不顯,衝自己長官一行禮後立刻回答,“局長,來訪處來了個女的,說是她能證明車夫不是殺害白三小姐的凶手,因為那天她在南門路看見了那個車夫。按腳程算根本來不及趕回小東門。局長您看……要把那人叫進來問話嗎?”
因為之前局長有下過親自督辦的命令,所以警員才會到辦公室來直接找他彙報。
話音剛落局長便一臉不耐煩的張口,“什麼趕不及,他就是黃包車車夫,靠腳程吃飯的人,從南門路到小東門普通人可能來不及,但他一個拉黃包車的一定可以。什麼亂七八糟的,八成是聽說隻要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就能拿白府賞金來的,趕出去!這個案子啊……”
局長站起身,雙手撐著桌沿邊,看向警員說,“已經破了。明白嗎?”
警察局外,女人聽完警員的轉告後捂著肚子,有些焦急的開口,“警官,我說的是真的!我……我不是衝著錢來的,要不您再通傳一下?讓我見見局長?”
“都跟你說案件已經調查清楚結案了,你怎麼還糾纏不休?”警員也有些不耐煩,揮手準備趕走這個女人,“再說了上海灘這麼多黃包車車夫,你怎麼就能確定自己沒認錯人?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懷孕了還到處瞎跑什麼。”
說完警員也懶得再理會女人,轉身便往裡走。心裡也覺得不痛快。
——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能查出什麼新的線索,到時候能跟著局長身後喝口湯呢。
現在?水都沒一口。
……呸!
“不會認錯!不會認錯啊!”女人看著警員頭也不回的背影,焦急的喊著,想跟上卻被人攔在門外,隻能提高了聲音繼續開口,“他們幫過我!他們送我去過醫院!所以我知道!我知道啊!不會錯的啊!”
可惜這聲聲呼喚,並沒引來對方的回頭。
最後女人不得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絕望而無助。
這個世道的公平和正義,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