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海因裡希合計著,首先,相框得是個長方形,隻要切出一塊長方形的木板,再把中間掏一個長方形大洞就行了吧。

但是,農場主的相片尺寸是多少來著,一般都有標準尺寸吧,估摸一下大概去網上查查確定一下具體尺寸就行了吧。

說乾就乾,海因裡希將一截比人還寬的樹乾拖到空地,立起來,一腳踩住木樁固定,從工具箱裡翻了翻。

沒有電鋸,隻有最原始的手工鋸。

薩摩看著他這架勢,暗暗歎了口氣。既然他不撞南牆不死心,就遂了他這份執著好了,等撞得頭破血流後,總會回頭的。

海因裡希手持鋸子,從中間開工,手臂青筋暴起,可見其用勁之大。

但鋸了得有二十分鐘,這樹樁子紋絲不動,隻剌出了一層木屑。

而海因裡希的掌心已經被鋸子手柄硌出一道深深的紅痕。

他的氣息愈發不穩,明明是寒冬臘月天,額角卻沁出一層薄薄細汗。

三十分鐘後。

海因裡希將鋸子往地上一扔,單手叉腰努力平複著呼吸。

他看了白宿一眼,又看了薩摩一眼,彆過頭,語氣雖然生硬,但卻用最狠的語氣說著最慫的話:

“薩摩先生,我願意幫你的忙。”

薩摩欣慰地點點頭,還行,這王子還不算死腦筋。他從地上整理好工具箱垮在身體一側,接著拄著拐杖慢慢向外走去,嘴裡還囑咐著:“跟緊了。”

看著薩摩一邊空蕩蕩的褲管,拄著拐杖倔強一步一個腳印,海因裡希撓了撓臉頰,視線彆向一旁,不多會兒,又再次落向那空蕩蕩的褲管。

村口停了輛手扶拖拉機,駕駛座上做了個身寬體胖的大胡子中年男子,看到白宿,忙跳下來,嘴裡嘟噥著:“沒成想還有個腿腳不便的,薩摩,你早跟我說我就把車開到你家門口了。”

說著,他扶著白宿上了拖拉機後麵的鬥子,又幫忙把輪椅抬了上去,隨即看向海因裡希,笑道:“王子,委屈你坐拖拉機了。”

海因裡希在下麵看了很久,表情幾分無奈幾分不悅十分不滿。

他抬起頭,看到抱腿坐在車鬥裡的白宿,這個男人明明該是與拖拉機格格不入的,卻意外的毫無違和感。

這時候,一隻手向他伸過來。

白宿微笑著道:“上來吧,你想坐豪車,這裡沒有。”

海因裡希翻了個白眼,握住他的手,單腿一邁瀟灑上了拖拉機。

隨著拖拉機發出的“突突”聲,輪胎碾過土路揚起漫天灰塵,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都熱情的同薩摩他們打招呼。

對於海因裡希來說,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還會乘坐這麼原始的交通工具,他以前的全部生活就是豪車、夜店、美女,隻要是能用錢砸出來的,就沒有他做不到的。

“王子,您會唱歌麼?”前座的大胡子忽然回頭問道。

海因裡希不想搭理他,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拖拉機發動機發出的噪音,振聾發聵。

麵對如此無禮的後輩,大胡子非但沒生氣,還熱情笑道:“我最近新學會了丹麥的民謠,要不要唱給你聽。”

海因裡希還是不說話,抱著雙膝,雙眼無神。《穿成殘疾炮灰後我成了綜藝天花板》,牢記網址:m.1.大胡子清了清嗓子,騰出一隻手搭在胸前,向著前方的沙土地、農田行了一禮。

隨即,歡快且極具躍動感的調子徜徉在僻靜祥和的鄉間小路。

“田野上莊稼都已收割完畢;”

“大麥小麥收進倉庫乾草堆成堆;”

“果園裡甜美的水果已摘完;”

“背起筐兒歡歡喜喜回家慶豐年……”

薩摩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舉起雙手跟著打著節拍。

見有人為他捧哏,大胡子更是渾身來勁,語調倏然抬高幾度,唱到激動處,甚至還雙手騰空振臂歡呼,好似道路兩旁的農田、枝頭棲息的小鳥,都是他忠實的傾聽者。

海因裡希無奈扶額:“這樣有趣麼。”

“並不是所有人都坐擁百萬資產出生,普通人有普通人自己的娛樂方式。”白宿把頭枕在膝間,笑吟吟看向海因裡希,“隻要能讓自己感到開心,那就是有趣的有意義的事。”

“這個世界,不缺正確的事也不缺錯誤的事,缺的是有意義的事,你覺得呢。”

海因裡希慢慢收緊十指,放眼望向身後不斷變小的農田土路。

可能,是這樣吧。

他看了眼大胡子扭動身體逗樂的模樣,忽然輕笑出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半小時後。

兩旁的農田漸漸消失,隨即取代之的是典型的丹麥建築,建築不算高不算豪華,但比起之前的農村,好像城市化了一些。

大胡子將拖拉機停在路邊,跳下車伸手扶著薩摩下來。

“抱歉,拖拉機不讓進城,隻能送你們到這裡了。”

“為什麼不讓進城。”白宿問道。

大胡子憨厚一笑:“這種粗糙又有噪音的鐵坷垃,肯定影響市容啊。”

雖然是含帶笑意的語氣,但隱隱透出絲絲無奈。

大胡子幫忙把兩位腿腳不便的扶下拖拉機後,叮囑道:“城裡人多,你們多加小心,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們。”

揮手告彆後,幾人走得並不快,特彆是薩摩,背著沉重的工具箱,還要拄著拐,因為不熟悉地址時不時還要向路人打聽著。

海因裡希在後麵默默跟著,良久,他走到薩摩身邊,不由分說接過工具箱:“我來背。”

薩摩忙推搡著他:“不用不用,我怕臟了你的衣服。”

“沒關係。”海因裡希垂眸低聲道,依然固執地拿過了工具箱背在身上。

非常重,就連他一個腿腳正常的人都覺得被壓得直不起腰,很難想象,薩摩是怎樣靠著那僅剩的一條腿背著這沉重的玩意兒走了這麼久。

一路打聽著,終於找到了客戶家。

一處坐落在小鎮中心繁華地帶的三層彆墅。

薩摩上前按了門鈴,很快,屋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門打開,一個身穿套裝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渾身珠光寶氣,柳眉緊擰,滿臉不悅地打量著來人,一張嘴,尖酸刻薄:

“不是讓你十點來,這都十點十分了,你們到底有沒有時間觀念。”

“抱歉抱歉,因為打聽地址花了些時間。”薩摩趕緊道歉。

女人瞥了他們一眼,轉身進了房子,嘴裡還嘟嘟噥噥:“趕緊開始吧,彆耽誤我時間,我很忙的。”

薩摩立馬從海因裡希手裡接過工具箱,拐杖剛進門,又聽到刺耳一聲:“停!”

幾人不明所以,就見女人拿了根水管出來,將其中一頭接在門口水龍頭上,眼底滿是不屑和嫌棄:“我的房子可是剛裝修好,瞧你們一個個臟兮兮的,先清理乾淨再進來。”

三個人麵麵相覷,互相看了眼對方身上的衣服。

所以,哪裡臟了?

話音剛落,女人忽然擰開水龍頭,對著薩摩,激流噴薄而出,正中薩摩胸口,巨大的水流呲在身上,他本就腿腳不穩,這下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但女人並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往薩摩身上衝水,嘴裡還忿忿罵著:“該死的,早知道是這種乞丐,就不會讓你來定製桌椅。”

薩摩狼狽地倒在地上,激烈的水流衝的他睜不開眼,他隻能一隻手擋著臉,踉蹌著往上爬。

“啪!”一聲脆響,女人的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抬頭,便對上一雙灰藍色的瞳孔,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翻騰著暴風雨來臨般的怒意。

“你想乾嘛!耍流氓?!”女人立馬高聲尖叫起來。

薩摩見勢,趕緊爬過去拽住海因裡希的褲腿,把他用力往後拽。

海因裡希一低頭,看見薩摩滿臉愁容,不斷向他搖頭,示意他不要這麼做。

海因裡希喉結上下滑動了下,他不明白為什麼薩摩都被人欺負到這份上也不懂反抗。

半晌,他狠狠甩開女人的手。

女人揉著手腕,嘴角一抹譏諷的冷笑:“一幫窮鬼還想踩在我的頭上?笑死人。”

說罷,水管隨手一扔,嫋嫋婷婷進了屋子。

白宿伸手將薩摩扶起來,掏出紙巾幫他擦拭臉上的水。

他知道現在海因裡希一定很費解,為什麼不反抗,但是這些於底層掙紮的人,隻有不斷忍讓才能活下去,這就是社會的現實。

薩摩在外麵將濕透的衣服擰乾,隻穿一件背心在寒冬天裡瑟瑟發抖,但依然不忘認真將鞋底擦拭乾淨。

海因裡希銀牙暗咬,腮幫子鼓起一塊。

半晌,他委身將薩摩背起來:“師父,我背你進去。”

薩摩欣慰地點點頭,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三人進了屋,女人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看都不看三人,仿佛覺得多看他們一眼都臟了自己的眼,道:“東南角的飯廳缺桌椅,我丈夫要求原木風的,不能打蠟也不能紮手,要是做不好不給錢。”

薩摩忙慌不迭點著頭,來到東南角,從工具箱裡翻出卷尺開始測量房間尺寸。

“無論是打家具還是相框,尺寸是至關重要的,要在原本的尺寸基礎上,留出方便活動的位置,不同的造型數據也不同,這點一定要注意。”薩摩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同誰說明。

大概是海因裡希吧。

薩摩因為隻有一條腿,隻能跪趴在地上,海因裡希見狀,主動上前幫他固定卷尺,記數字。

他隻是蹲了十幾分鐘就覺得雙腿酸麻,不敢想象,薩摩拖著這樣的身體現在會是什麼感受。

原來普通人,就是這樣生活的啊……海因裡希低著頭一言不發,垂下的劉海擋住他沉默的表情。

是自己太幼稚了。

他一直覺得丹麥的社會福利全世界數得上,但在觸及不到的角落,還有人為了一口飯心甘情願被人把尊嚴踩在腳底。

況且,那些優渥的社會福利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己的祖輩努力的成果,如果自己還像以前一樣幼稚不懂事,有一天,連這些基礎社會福利都滿足不了人民,這個國家還會好麼。

直播間中的丹麥觀眾看到原本他們不學無術處處惹是生非的王子,為了一個木匠甘願屈尊降貴,甚至忍受那女人的無理取鬨,他們覺得,他們的王子是真的長大了。

【海因裡希王子長大了,我很欣慰。】

【王後要是看到一定會感動的哭出來吧。】

這一點他們猜對了,從海因裡希加入節目組時就一直準時守在電腦前觀看的王後此時捂著嘴巴,眼眶倏然泛紅。

人最寶貴的品質,是及時清醒。

測量好尺寸,確定了樣式,三人起身告辭。

薩摩禮貌的同女主人打招呼,說她要的桌椅一周出成品,到時會送貨上門。

三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女人的厲聲喝止:“等一下,我要搜身,看你們有沒有順手牽羊。”

聽到這句話,白宿第一次罵了臟話:“你要是腦袋有問題就儘早治療。”

女人自動略過他的話,闊步走到幾人身邊,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轉一圈,最後又落在薩摩身上:“老東西,把你的工具箱打開讓我檢查,還有褲兜,也要翻出來給我看。”

隨即,她又看向另外兩人:“還有你們,所有的口袋翻出來給我看,特彆是你。”

女人直勾勾盯著白宿:“你自打進了門,什麼活兒沒乾,我合理懷疑你是來為他們打掩護的,是不是把贓物藏你身上了?”

這時候,就連一向溫和的薩摩都忍不了,冷聲道:“我們沒有義務給你檢查,他們倆都是好孩子,不會做這種事。”

女人“哈”了聲,忽然抬手將手中的瓜子皮潑在薩摩臉上,聲音尖銳刺耳:“好聽的話誰不會說,我隻相信我的眼睛,現在,給我翻出來!”

話音剛落,就見海因裡希疾步走向門外。

女人咄咄逼人,又蹦又跳,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表情:“看看,做賊心虛了吧!逃跑了吧!果然你們這些窮鬼的品德信不過!”

但是海因裡希又回來了,這次手裡多了根水管。

他倏然舉起水管對著女人,鬆開按住出水口的大拇指。

霎時間,巨大的水流噴湧而出,呲的女人放聲尖叫,並且不斷向後退去。

“住手!該死的!你這個流氓!我要報警抓你!”

白宿沒忍住,笑出了聲。

而海因裡希的表情是淡漠的平靜,任憑女人在水流中打滾。

良久,直到女人哀嚎著“對不起我錯了”,海因裡希這才隨手將水管一扔。

他默默背起薩摩,另一隻手拉著白宿的輪椅,低低道:“回去了。”

三個人剛走到大門口,又聽到身後傳來噔噔的腳步聲,女人的聲音依然不依不饒:“你們給我等著,等警察上門吧!我要告你們偷東西還惡意傷人!”

這時候,一直在門外守著的幾個VJ上前站成一排,形成一堵肉牆,並時刻牢記自己的職責,舉著攝像機對準女人落湯雞一樣的臉猛拍。

“女士,勸您算了吧,對方是您得罪不起的人。”一個VJ好心勸道。

“你們這些該死的亞洲猴子有你們什麼事!得罪不起?你知道我老公是做什麼的麼?他可是這座城鎮的鎮長,隻要他一句話,你們給我統統滾蛋!”

幾個VJ麵麵相覷,之前還真沒碰到過這麼瘋的。

剛才還好言相勸的VJ無奈地聳聳肩:“那您老公的職位可能要不保了。”

另一個VJ跟著補槍道:“對方可是能決定整個國會生死大權的,更何況一小小鎮長。”

女人愣住。

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憋出一句:“什、什麼意思……”

“唉……多看看電視吧。”

說完,VJ們懶得和她糾纏,齊齊離開,留下一臉懵逼的女人,身上還滴著水。

*

下午四點,晝短夜長的哥本哈根天際已經泛起血色夕陽。

白宿看著海因裡希將那隻新相框掛在牆上,拍拍手:“恭喜你,又學會了一項新技能,這樣就算以後不做王子也餓不死了。”

雖然這隻精美的相框很大一部分功勞來自薩摩。

重要的不是海因裡希學會了什麼,而是通過這件事悟到了什麼。

海因裡希望著那張全家福,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或許因為自己的身份,所以這些人才願意包容他的無禮和傲慢,他應該學會感恩,感謝父母給了他優越的環境,而他不能承了這份恩情便作罷,更重要的是,如何去回報這份恩情。

回報給父母孝順優秀的兒子,回報給子民開明且心係人民的君主。

這就是他生於皇室的責任。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卷毛教會他的。

聽說華國有句老話,叫一日為師終身為……

罷了,父親有一個就足夠了。

或者……有個這樣明智的賢內助,也不錯。

白宿看著海因裡希不知在想什麼,想的滿臉堆笑,隻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我扶你回房間。”

“不用。”白宿加大輪椅馬力溜之。

他看了眼手表,五點了。

剛到門口,轉了彎劃到了蕭恪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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