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愛心格子早已填滿。
他從不懷疑白宿對自己的感情,哪怕這段感情始於一場互相猜忌。
但為什麼,他偏偏忘記了自己。
蕭恪忽然想起自己在英國讀書時認識一個學醫的朋友,畢業後他也一直留在那邊,好像當時攻讀的就是腦內科。
看了眼時間門,英國那邊現在是下午四點,應該不會打擾他休息吧。
蕭恪翻出朋友的聯係方式,一個電話打過去。
隻響了兩聲,朋友火速接起來。
簡單向他敘述了白宿的情況,蕭恪提出疑問:“選擇性失憶大部分是病人潛意識裡想要忘掉某些不快的記憶,可他記得全部,唯獨不記得我,是什麼原因。”
朋友想了想:“確定不是裝的?”
“他沒那麼閒……”
那頭傳來朋友沉吟的聲音,接著聽他砸吧砸吧嘴:“當然,這種現象很少見,但硬要解釋也能解釋得通,這是我個人一點想法,不一定對。”
“你說。”
“如果你愛人唯獨忘記你,這不外乎是一種大腦自我保護機製,與其說是忘記了,不如說是因為舍不得,因此失憶前強烈的意誌在大腦中形成一個保護倉,將這段記憶封存在保護倉中,生怕自己忘記。我這樣說,你能理解麼?”
蕭恪握緊手機:“你的意思是……因為太害怕忘記這段記憶,所以將其保護起來,卻陰差陽錯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
“大概是這樣。你仔細想想,他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失去這段記憶中存在的感情。”
經朋友這麼一提醒,蕭恪醍醐灌頂。
跨年夜,漆黑的海灘,因為害怕自己看到他的離開而難過,所以選擇了獨自一人承受這份痛苦。
明白了。
不是因為不夠愛,反而是因為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每一幀相處的畫麵他都希望牢記於心,但老天卻給他開了個怪誕的玩笑。
醫生朋友在電話那頭輕聲道:“不要責怪他,根據你的描述,我覺得他潛意識裡已經因為忘記這段回憶感到痛苦了,好好照顧他,有需要給我打電話。”
*
翌日一早,兩人都還沒起床,門鈴聲響徹彆墅。
蕭恪下去開門,發現門口站著的是宣雅蘭。
“媽,您來了,早安。”蕭恪恭敬對他嶽母道。
宣雅蘭看了眼樓上,問道:“宿宿還在睡麼?”
“嗯,昨晚睡得晚了些,而且,他一般這個時候是不會起床的。”
宣雅蘭看了眼手表,已經九點了。
想起之前白宿七點鐘給她發消息道早安,自己問他是不是平時都起這麼早,他臉不紅心不跳撒謊的模樣,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好笑。
“那我在客廳等,不要吵醒他。”宣雅蘭在沙發上坐下,“我也沒彆的事,就是擔心他過來看看。”
但平時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白宿像是和宣雅蘭有了強烈的心靈感應,不等人叫便主動爬起來。
“媽媽~”一見到親人,白宿便倔強滑著輪椅衝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蕭恪這兒受了多大的委屈。
果不其然,一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宣雅蘭帶有警告意味的目光便朝蕭恪刺了過去。
蕭恪:冤。
她忙安撫著好大兒的情緒,問道:“最近在家悶壞了吧?今天陽光很好,要不要去海邊透透氣。”
“要去!媽媽也陪我一起麼?”
“當然,而且——”話未說完,及時打斷。
她抿嘴笑笑:“沒什麼,快去洗漱換衣服吧。”
十月初的陽光,溫暖又不刺眼,乘著溫柔的微風,白宿坐在車上,打開車窗探出腦袋。
真好啊。
他腦袋靠著車窗,愜意閉上眼睛,感受微風拂麵帶來的生機勃勃。
倏然間門,一隻手伸從他身後穿過,掌心展開墊在他的臉頰下。
白宿側首看了眼,見是蕭恪。
他正低頭忙公司的文件,但那隻手卻嫻熟自然的給自己擋住車窗框,生怕自己磕著碰著。
他微垂的眉眼連接著高挺鼻廓,薄薄嘴唇中央像貼了顆粉色玉珠,精致不掩性感。
嘭嘭、嘭嘭!
白宿趕緊彆過視線。
但不大一會兒,小眼神又放肆瞄了過去。
這個男人,真的是自己的老公麼?
那麼是怎麼認識的呢?他這樣優秀的人,明明可選擇的機會多如繁星,為何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
該死的心臟,亂跳什麼呢?
他悄悄捂住自己的臉頰,燙燙的,在指尖融化開。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海邊停下。
放眼望去,海灘一片熱鬨,無數黑色小人淌過銀藍色的海岸線,漫步於金光閃閃的海灘,不斷延伸,與天際相接。
明明是美好的畫麵,但是看到這片大海,莫名其妙的,心臟猶如被人捏緊了般,疼痛阻滯了呼吸。
好難過。
是因為曾經在這裡發生過什麼麼?
白宿下意識地看向蕭恪。
他也在凝望這片海,劍眉微蹙,陽光將他的眸子映得亮晶晶。
兩人推著輪椅緩步於金色的海岸線邊,微風吹得人渾身舒暢,白宿又禁不住仰頭看了眼蕭恪。
嘭嘭、嘭嘭。
心臟再次失去節奏。
“班長——!”
忽然間門,銀鈴般的女聲響起。
循著聲音看過去,幾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高中生模樣的孩子正衝他招手。
白宿記得他們,是當時一起拍攝《我們的班長》時的同班同學。
“班長好久不見,你怎麼受傷了,天啊,摸摸你!”丸子頭一馬當先衝過來,給了白宿一個大大擁抱。
應明主任也緊隨其後,吆喝著“這麼大人了怎麼還亂蹦亂跳沒個正行”。
以及,蔣月、顏宇、郭浩……
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宣雅蘭特意拜托他們抽空過來見見白宿,幫他儘快恢複記憶。
“月月你長高了呢。”白宿拉過蔣月的手笑道。
“成績沒長,就是長身高誰也趕不上她。”丸子頭在一邊道。
顏宇在他麵前站定,微微俯身,嘴角是難以掩飾的笑意:“哥,好久不見。”
“你也長高了,感覺五官都長開了。”白宿打量他一番,發出感歎。
越來越像宋凜了呢……
提起宋凜……一個模糊的鏡頭忽然湧上腦海。
因為他,以為自己結束了全文劇情就要離開,度過了無比痛苦的一周,然後呢。
天青色滴下,掩蓋了海灘,闃寂無人的海邊,對麵不斷報時的鐘樓,以及……
那句蒼白無力的“能不能不走”。
海邊風大,吹得白宿頭發飛揚。
蕭恪忙脫下外套搭在他身上。
被體溫暖過的氣息撲麵而來,裹挾住全身,順著每一處空隙鑽進血液中,接著四散流開。
心臟又開始跳得失去節拍。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彆人可都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他臉紅了。
他雖然忘記了有關蕭恪的一切記憶,可當他披著帶有蕭恪氣息的外套時,還是再次動了心。
孩子們互相對視一眼,達成了某種共識。
“班長,我們為你準備了禮物。”蔣月道。
不等白宿詢問,孩子們一拍而散,站好位置,邁動小碎步不斷向前,在海灘上劃出條條弧形線段。
隨著動作,線段也在不停延伸,最後彙聚在一起。
一顆巨大的愛心出現在海灘中央。
丸子頭跑過去拉過蕭恪推著他走到愛心中間門站好。
蕭恪不明所以地看著孩子們。
接著,就見孩子們又跑到白宿身後,扶住他的輪椅,嘴裡喊著“一二三”,當“三”字出口後,孩子們大力將輪椅推了出去。
乘著海風,輪椅載著白宿不斷向前。
風兒帶著曾經的一幀幀一幕幕湧向白宿,衝破了他腦中的保護倉,將那些被他刻意保護起來的記憶解放於自由中。
他鬨情緒不吃飯時,蕭恪故作強硬問要不要嚼碎喂他;
他上戀綜時,蕭恪將揉皺的表白卡塞進他手裡,上麵寫著“嫉妒會令人失去理智”;
他參加爸爸綜藝時,蕭恪從口袋裡掏出的一把巧克力,以及融化開可可味道的輕吻;
他任性補拍電影片段,恰逢大雨和堵車,蕭恪騎著單車帶他衝向婚禮現場時堅定的背影。
那一刻白宿終於明白了,之所以忘了,是因為太舍不得了,想將所有有關這個男人的片段都私藏於心中。
輪椅慢慢停下,剛好停在蕭恪身邊。
白宿抬頭想要仔細看看這個男人的臉,但他卻俯下身子,像是了解自己全部心思,湊近一點點,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白宿望著他,忽而張開雙臂,小聲道:“抱。”
當蕭恪強烈的氣息傾壓下來時,白宿知道了,無論忘記他多少次,還是會再次愛上他。
這是穿成炮灰後,自己唯一不願改變的命運。
一個月後。
白宿完全康複,記憶也全部恢複,蕭恪為了補償自己在他失憶期間門對自己的冷淡,按著人艸了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