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相伴十二年,哪怕扶光臉上濺滿鮮血時,對她也從未有過這般情態。進京後,他的鋒芒雖漸漸內斂,趨於簪纓世家的貴公子模樣,但骨子裡還是那個熱烈直爽的阿忱。
現下卻像是全然變了個人!
霧杳怔怔的,半仰著下頦,任由扶光收攏懷抱。
天邊瑩潔的月色墜入她眼眶。
在她心中,扶光就是那一輪飲儘三千弱水也摘不下的蓬萊雲外月,寒光皦皦,遙不可攀。
可這神山上的月,如今卻倏地墜入了冰寒刺骨的幽海,巨浪洶洶,蓄勢著要將她沒頂。
帶著繭子的指腹扣住了霧杳的手腕,癢酥酥地摩挲向上,令她害怕得渾身細顫起來。
久久不得回應,扶光態度一轉。
“我不許!”他氣極了地低喊,語氣充滿困獸般的躁戾與絕望,“嫁?想都不許想他!”
手腕上,內關穴一熱,困意向霧杳的四肢百骸襲來。
窗外的麗景仿佛墨濕畫紙般洇開,變得光怪陸離,霧杳眼皮餳澀異常,想說話,卻連氣音都發不出。
天邊那輪纖塵不染的月,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墜下去……
墜下去……
沒入濃稠的黑暗。
……
“不許走。”
霧杳陡然睜開眼。
她適應了好一會兒,視野裡才重新組成了色彩。
漫天匝地的煙光雪影。
“是她,是許明姌撮哄你嫁給彆人的,對不對?”
腦袋昏沉沉的,耳朵裡脹疼得像長了膿,回蕩著男人陰鷙的、譫語般含混不清的呢喃,“胭胭不乖。”
“不過,不是胭胭的錯。”
“我的胭胭隻是聽信了彆人的讒言。”
胭胭是霧杳流落在外時的名字。
被賣入娼門的那天,負責接手教養她的私窠子正好新得了一盒價值千金的胭脂,所以取名新胭。
她……這是在哪兒?
發生,什麼了?
霧杳思緒生鏽,眼珠子木木樗樗地轉了轉,發現自己居然是在霧家宅院裡。
天上飄著蘆花似的大雪,雪地裡,蜿蜒著一條條細細的緋色小溪。
血液彙成的小溪。
霧杳瞳孔驟擴。
扶光的聲音一下子清晰起來,“不怪胭胭,都是——”
“許明姌的錯。”
漂亮得僅僅是輕輕一撫、就令人不禁想入非非的手指握住了霧杳的纖腕。
牢牢地,似那困住金絲雀的鑲珠綴玉的縟麗筠籠。
霧杳軀體麻軟得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全靠箍在她腰間與手腕的力量才能堪堪立住。
視線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