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杳鼓起勇氣,一顆心怦怦亂跳,兀地喊道。
落針可聞。
一雙雙憐憫鄙薄的眼睛掃過來。
“杳杳?”許明姌輕輕捏住霧杳的手心,不明就裡地等待她的下文。
今天若是出了這個頭,往後幾年,恐怕都將不得安生。
可是,容不得霧杳猶豫了!
霧杳艱難地吞了吞眼淚帶來的喉間酸脹感,今日一晴如洗,雲絲鮮潔,盛暑日光潑灑在輕肌弱骨的少女身上,的皪皪猶如明珠生暈。
她擲地有聲道:“不能算,這口氣我咽不下。夏琬琰,我要與你‘比三朝’!”
比三朝!?
“杳杳!”許明姌驚叫出聲,牽著霧杳的手力道一重,疼得她差點齜牙咧嘴。
眾貴女瞬間就坐不住了,如被驟風吹散的一團采蜜蜂蝶,嘩地竊竊私語起來。
“比三朝?是我想的那個比三朝嗎?”
“她果然腦子不大好使。”
“就她這樣的,還要和夏琬琰鬥藝,一會兒輸了不會羞憤投河吧?”
“哈?”聞言,夏琬琰絹扇一停,露出了懷疑自我的神情。
她連問了蓊桃兩遍,確認自己的耳朵沒問題,目定口呆地凝視了霧杳須臾,忽地不顧儀態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唉、唉喲我的……肚子,哈哈哈……”夏琬琰樂不可支地抱著肚子,“就你,就你那一手小狗爬的大字,蚯蚓似的畫兒哈哈哈……”
許明姌改牽為握,扯住了欲往外走的霧杳,微搖著頭,一雙如霧中遠岫似的秀眉細擰著,“杳杳,萬萬不可。”
縱奴搶物是一回事,最多隻能算是同窗間不合。
但若是霧杳提出比三朝,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人們隻管看熱鬨,壓根不會理會事情的前因後果!
今日過後,霧杳不學無術的草包形象會飛一般傳遍上京城,並且狠狠釘在她身上,伴隨她一輩子!!
“姐姐,我有分寸,你信我——”霧杳拿出平時撒嬌撒癡的聲音懇求著許明姌,但手上被攥住的力道依舊牢固如鐵。
她沒法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解釋,隻得轉頭向侍女白檀耳語了幾句。
伺候霧杳的人皆是家生子,除了大丫鬟白檀。
她是父親許曉泊特意買來治霧杳這個猴精的,會些武藝。
白檀得令,當下大步流星出了船屋。
“許明姌,你對著我們耍威風,對上你妹妹倒成了個軟貨,淨放任她闖禍!”沈沁霍地站起身,雍容的丹鳳眼中利光一閃,竟流露出幾分天家威嚴。
一個沒腦子的霧杳就夠人受的了,這許明姌看著是個伶俐的,怎麼也跟豬油蒙了心似的,一遇上霧杳的事就不管不顧的!
沈沁本想著許明姌定能攔下那個缺心眼,便一時鬆懈了心神,之後見霧杳與白檀耳語,再吩咐侍女澹月與粲星,就已晚了。
白檀一以敵二,交手不過三招,就如入無人之境般來到了船舷上。
沈沁領著眾人匆匆尾追其後。
白檀手中已多了根高高揚起的擊槌。
“杳杳,彆發拗脾氣,快叫白檀收手!這是為你好!”許明姌看著不為所動的霧杳,急得都搖起了她的手臂。
“不。”霧杳也不知說什麼才能安她的心了,乾脆把嘴一縫,再無話音。
“鐺!”一道石磬聲響徹川水,是掛於船舷邊以備不時之需、嶢嶢闕十大風物之一的“醍醐磬”。
“比——三——朝!”
白檀注入了內力的聲音絲毫不遜於悠悠磬聲。
“啪嗒!”夏琬琰腳步慌亂,都來不及抿一抿被河風吹亂的鬢發,手中精致絢麗的扇子直直砸落,她脫口而出道:“傻子你來真的啊?!”
她整個人像是要竄到天上去般氣急敗壞地跺著腳,大罵道:“你有病就去治,彆出來害人行不行!我本來約好了接下來幾天要出去賞花獵鹿打馬球,玩個痛快的!”
比三朝,嶢嶢闕一個古老的鬥藝風俗。
說是“三朝”,其實遠遠不止三天。參與鬥藝的二者需將嶢嶢闕裡所有開設的學課門類鬥個遍,禮樂射禦書數,歌舞,廚藝,繡工……比科考還累,沒個十幾天是比不完的。
一番下來,鬥者筋疲力竭,不死也脫層皮。
比三朝的盛行期是在太初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