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是在給須彌放水。
當時霧杳並沒有類似待遇,所有課業是直接兩眼一抹黑地硬學的,雖然須彌公主得益於身份特殊,但嶢嶢闕的博士們向來嚴以律己、嚴以律學生,優待不會持續太久。
畢竟。
想要成為英國公世子夫人的閨秀千千萬,若是須彌的實力拿不出手,丟的不止是兩國的臉麵,她自己也會在貴圈中寸步難行。
貴夫人可比貴女難當得多。
很多時候,在嶢嶢闕學到的“藝”是一種交際手段。懂得了上流士族的吃喝玩樂、風月奢靡,才會被眼高於頂的貴夫人們看得起,也才終於有了開口說話的機會。
立誌要當世家婦的姑娘們會如想做女官的姑娘們一樣,前仆後繼、懸梁刺股地想考入嶢嶢闕,也是這個原因。
須彌一入座,就迫不及待地要對霧杳說些什麼,但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踱步過來,柔聲囑咐霧杳道:“公主初來乍到,對嶢嶢闕的課業不熟悉,你多擔待些。若是剃得不好,我為你添上兩筆,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的。”
“唔唔?!”須彌像個三歲小孩般,一動不動地由著霧杳擺弄,臉上的熱帕子揭下後,她仿佛才恢複呼吸似的“哈”了一聲,頰邊帶著熱氣氤氳出來的微微緋色,“剃、剃什麼?!”
她的聲音甜糯糯的,縱使此時驚叫,也不過是貓兒撒嬌般的音量。
霧杳又拈起一張乾爽的帕子,替她輕柔擦著臉膛,解釋道:“畫眉之前,先要修理眉形,刮去一些雜亂的小絨毛。您若是擔心第一次弄不好,省了這步驟便是。”
“這怎麼行。”禮課夫子是曾任宮中司讚的宋慎獨。
抄手而立的宋慎獨乾脆坐了下來,親自事無巨細地指點起須彌,“因噎廢食不可取。凡是總有第一次,我在旁看著呢,您不必害怕。看,就像我這樣拿住小剃刀便可,斜一點對著皮膚,不費力的……”
嶢嶢闕的博士們雖是真的博聞強識,但也真是各自有點兒古怪脾氣。
譬如宋慎獨,就信奉努力能解決一切問題。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總覺得霧杳是懶惰懈怠,不把學業放在心上,才會成績那麼差。
起先,霧杳試過溝通。
可宋慎獨雖出身薄祚寒門,但人生順風順水,憑借自己的天資聰穎與孜孜不倦,一路暢通無阻地考入嶢嶢闕、考入禁宮。
人麼,總是偏信自己的所見所聞的,所以,霧杳和她解釋起來,往往是雞同鴨講。
女帝掌權三朝,後宮早已改頭換麵,不再選用太監,而是儘數改成年輕男侍。為了防止穢亂宮闈,也極少再聘女官之流。
所以,有時這宮中女官的某些職位,可比朝中的一些女官,要來的金貴難考多了。
也愈發助長了宋慎獨的驕矜之氣。
霧杳越是與宋慎獨爭辯,她反倒越是倔脾氣上來,非要降服霧杳不可。
所以漸漸地,霧杳也就不再掙紮了。
須彌身邊是一名同樣皮膚黑魆魆但十分豐滿纖長的侍女。
須彌緊張得一手抓住了侍女,一手指著霧杳生得堪稱完美的眉形,支支吾吾地對宋慎獨道:“她、她……”她不需要剃啊。
宋慎獨笑眯眯道:“平時沒人邀她赴宴,所以,您啊就是把兩條眉毛剃光都沒事,放心吧。”
須彌嚇得心臟都要停了,連連向霧杳擺手,“我、我……”她可沒這個打算!
宋慎獨把雪亮的小刀放入須彌手中,“來吧。”
霧杳真是很想扶額,宋慎獨這話不是火上澆油麼。
她捏了捏須彌幼嫩的小短手,閉上眼睛,將臉湊過去,聲音如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