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歎前世蒼術死得慘烈。
赤翅蜂的局做的並不多麼高明縝密,幕後之人隻是占了先機,早早清理了蛛絲馬跡,便將一乾世家玩弄於鼓掌中。
除了瑿珀蠶,還有一樣叫鶴毳柬。
開國太祖沈恪曾豢有一鶴,與啟明軍一道,陪她南征北戰,屢立奇功。
天下太平後,此鶴被留於嶢嶢闕中,每逢休沐日、冬夏假,便會馱著一個滿滿當當的小書篋來往於京中,替博士們給各處府邸送去批改過的作業。
偶爾書柬會沾上鶴羽,時人便戲稱其為鶴毳柬。
太祖駕鶴西去後,沈氏女帝們的寶座愈坐愈不穩,嶢嶢闕淪為男性士大夫與沈氏女爭權的犧牲品。
失去了當初建立的初衷。
博士與齋生不再是傳道者與弟子的關係,而是等級森嚴的上下級。貴女為上,師為下。
鶴毳柬也逐漸帶上了批判意味。最後,演變為山長與司業專屬的、特殊場合才會用上的書柬。
見柬者,既代表著被逐出嶢嶢闕。
翌日。
博士們的書齋所在地,每年開學日祭三牲、獻儺舞的地方,“九霞粲曉”。
屍冷的瑿珀蠶被封入證物匣時。
一張刻著鶴羽暗紋的書柬前,江天手中舉著印鑒,看向堂下跪著的夏琬琰,沉聲道:“我再問你一遍,是你指使蓊桃下的毒,從頭到尾,這件事中就隻有你二人參與,是嗎?”
“是。”明明是正值韶華的鮮妍嬌花、卻仿佛一夜間枯槁了般的夏琬琰道。
最後,司業印鑒還是落下。
鶴毳柬從九霞粲曉,再經街衢巷陌,被無數人目送著遞入了昌平侯府。
夏琬琰正式被嶢嶢闕除名。
不過,這些霧杳並未親眼目睹。
都是嘴巴閒不住的駱綺岫強行塞了她一耳朵。
喝下祛寒茶的當夜,貴女們便發起了高熱。
於是,今天的九霞粲曉裡,既沒苦主到場,又沒傳喚作為揭發者的霧杳。
甚至,連現任山長都沒露麵。
定讞得潦草。
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
昌平侯、老昌平侯,沒有一個過問此事,試圖為夏琬琰翻一翻案的,九霞粲曉裡隻來了侯府那位慣會胡攪蠻纏、以刻薄褊躁出名的老太君夏魏氏。
據說夏琬琰的父兄們是公務繁忙,無暇抽身。
夏魏氏一路咒罵,一路用拐杖將夏琬琰鼻青臉腫地打出嶢嶢闕的景象,霧杳倒是瞧著了。
而且還因圍觀者擠了個水泄不通,閃避不及,被不知從哪兒湧出驚人力氣的夏琬琰撲了上來。
“為什麼?”
夏琬琰眸光冰冷駭人,攪動著被拐杖砸得血膩膩的唇舌問道。
為什麼霧杳那麼了解她手中的毒?
為什麼霧杳仿佛預知了一切般,守株待兔著她動手?
為什麼她就這麼輸得一敗塗地了?!
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幾個月前的霧杳是個任人踐踏的窩囊廢,一轉眼,就變成了見血封喉的利刃!
夏琬琰癲狂的模樣嚇得四周的齋生們腿一軟,呼喇喇倒地,你疊我我蓋你,仿佛一大片纂纂的棗花。
此起彼伏的呼痛嚶嚀聲中,霧杳斂眸,一動未動,聲音輕如花落,“那天你不該牽連到小公主的。”
轟地一下,夏琬琰好似渾身血液都湧上了腦頂。
那天?哪天?!開學的那天?!
僅僅是因為蓊桃以赤翅蜂擊中須彌的手肘,讓須彌哭了一場。
霧杳便要讓她付出如此代價?!
“嗬……”夏琬琰惝恍一笑,心中隻剩下了滑稽。
……瘋子!
霧杳就是個瘋子!
“姑娘!”從轉角處出來的白檀驚呼道。
不過是奉命將冰肌膏送去須彌公主那兒,離開了短短一會兒,再回來,就見夏琬琰如山魈般目光睒閃、指骨突起地攫住了霧杳,白檀趕忙飛身上前,推開了夏琬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