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姚青姚大夫,父親曾為宮內太醫,”徐雲漸湊到聞丞安的耳邊,輕聲道。
聞丞安下意識地側了側頭。
見徐雲漸一派自然,聞丞安不由得懷疑,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過,大夫?
聞丞安在自己的記憶裡尋找了一下,不曾有這一位姚大夫的身影。
雖然心裡疑惑對方的來意,但是來者是客,聞丞安讓開身體,“姚大夫,請進來說話。”
將人請進來,徐雲漸也自然而然地跟在姚大夫的身後,直接走進了正堂。
聞丞安:……
這也太自覺了點兒。
搖搖頭,聞丞安正想去沏茶,卻被姚大夫一把抓住。
“我聽三鬆齋的萬掌櫃言,聞先生所繪之人,栩栩如生,恍如真人。”
聞丞安臉色發紅,“這個,隻要掌握了技巧……”
“老夫想問,聞秀才可能將植物也繪製得和真物分毫不差?”
聞丞安點頭,“自然可以。”
姚大夫滿臉漲紅,但是漲紅之後又一瞬間白了下去。
“姚大夫?”
聞丞安詫異,險些以為姚大夫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姚大夫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姚某想編纂一部《百草經》,尚缺草藥詳圖,不知……聞秀才可否……”
這不就是編纂草藥圖解?好事啊。
看著對方不好意思的模樣,聞丞安也明白了對方的來意,很顯然,是想請自己幫忙繪製插圖。
“此等利民之事,聞某自當儘力,隻是……”聞丞安苦笑,“聞某所認識的草藥不多,怕是無法儘繪。”
“老夫可將各種草藥帶來。”姚大夫連忙道。
聞丞安仍舊搖頭,“姚大夫帶來的怕都是炮製好的,再者,家中還有幼童,聞某實在無法四處奔走繪製。”
不同的藥材生長環境不同,若是新安郡內便有的草藥還好,為了確保真實度,聞丞安可以親自前去繪製。但若是新安郡內沒有的草藥,聞丞安實在是脫不開身。
姚大夫也沉默了下來。
他一把老骨頭,了無牽掛,後生唯一的心願不過是將《百草經》編纂完成罷了。倒是也不畏懼四處奔走,但他不能強迫聞丞安也和他一般。
而且,聞丞安已經考上了秀才,若是想要更進一步,接下來的幾年裡,怕是還要準備科考。
思及此,姚大夫不由得深深歎息。
“或者,”聞丞安提出了另外一種解決方法,“姚大夫可以挑選幾個伶俐些的童子隨我學習素描。”
“素描?”姚大夫微怔,此前他從未聽過這個詞語。
徐雲漸也開口詢問,“是哪兩個字?”
“愛素好古之素,描龍繡鳳之描。”聞丞安道。
“素手輕描。”姚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道。
聞丞安有些黑線,這聽著怎麼那麼像在說女孩子。
“隻是,此等技法,聞秀才確實要教予他人?”姚大夫正色道。
聞丞安點頭,“自然。”
他知道姚大夫的意思,古時候,一項技藝講究的是傳承,要麼是父子相傳,要麼是師徒延續,像是聞丞安這般絲毫不藏私的,不說絕無僅有吧,也是鳳毛麟角。
對於聞丞安而言,這確實沒有什麼不能教給彆人的。在他的前世,教授素描的美術班遍地都是,更何況,還有很多學校會有美術特長生呢,都是從素描學起的。
隻不過……
“素描所用的畫筆和紙張……”
姚大夫以為聞丞安說的是花費,立刻大手一揮,直接道,“自然不能再讓聞秀才破費。”
姚大夫雖然不是巨富,但是醫術高明,為那些富商之類的看診,每一次的診金都十分豐厚。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聞丞安搖頭,“素描用的不是毛筆,而是炭筆。”
實際上,一般人初學素描的時候,用的是鉛筆,然而……想也知道這大啟朝定然是沒有鉛筆的,隻能用自製的木炭。
用木炭繪製素描,好也不好。
對於功底深厚之人,僅用木炭在紙上描摹數筆,就可以將一個人的神韻儘數展現。
而對於初學者,用木炭畫壞了,那一張畫像就算是徹底廢了,可不像是鉛筆,還能用橡皮擦去。
說起來,聞丞安回憶著前世鉛筆的種類,鉛筆的內芯似乎是用石墨和黏土製成,而石墨含量越高,鉛筆就越軟,反之,則越硬。
而根據筆芯的軟硬以及黑度等等特點,又分為了前世無數學子們用過的2B、HB等鉛筆。
隻要能找到石墨礦石,裹上木棍,鉛筆的出世也指日可待。
可是,去哪裡找石墨呢?
思及此,聞丞安苦笑。
找尋礦石這種技能,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半點兒沒有點上技能點。
而除了鉛筆之外,素描紙更是個大問題。
沒有趁手的工具,聞丞安已經能夠想象到那些孩子們學習的時候的艱難了。
不過,轉念一想,聞丞安又釋然了。
他要教導的其實更多的是明暗關係、透視關係這些基本的技巧,掌握住了這些基本技巧之後,誰說不能用毛筆繪製出逼真的人像呢?
聞丞安可還記得,前世明清時候的一些人物畫像已經十分寫實了。
*
“既如此,聞先生不妨直接開辦一家私塾。”徐雲漸忽然道。
聞丞安扭頭,“為何?”
“科考五年一次,今年的鄉試聞先生已然錯過,再等五年,恐生事端,傳道受業解惑,長成一代名師,受人尊敬,比之科考,出路更廣。”
聞丞安微微皺眉,思考徐雲漸的建議。
而一旁的姚大夫,麵色沉凝,似乎是從徐雲漸的話裡聽出了什麼。
見聞丞安仿佛還不曾抓住其中重點,姚大夫忍不住提點了一句,“徐將軍的意思,今上有可能取消科考?”
徐雲漸不語。
聞丞安被提醒過後,也猛然間發現了詭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