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丞安畫得很認真,連敲門聲都不曾聽見。
聞晏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又喊了一聲“大兄。”
沒有聽見回聲後,便直接打開了房門。
看見自家大兄的背影之後,他才悄然間舒了一口氣,想來,隻是大兄畫得忘記了時間。
跳躍的燭火下,聞丞安的視線十分專注,手中的畫筆不停。
見聞丞安在作畫,聞晏也不敢出聲,悄無聲息地上前幾步,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視線觸及畫紙的時候,聞晏的眸子倏然間頓住了。
畫像上的人一身紅色錦袍,腰佩長劍,右手搭在劍柄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
不,那人並沒有看自己。
聞晏恍然間回神,是自家大兄的畫技太好,竟讓他一瞬間以為畫中人是真人。
不過……
看著畫紙上的人,聞晏滿心糾結,大兄為何會畫那個人?
*
等聞丞安終於放下筆之後,聞晏才開口,“大兄畫技卓絕。”
聞丞安手一抖,下意識地擋住了書案前的畫,“你怎麼來了?”
“天色已晚,來請大兄去用些飯食。”
聽聞晏如此說,聞丞安扭頭看向窗外,這才意識到,啊,原來天已經全黑了,他上色的時候天色好像還亮著。
聞丞安看向了一側的油燈,他分明記得,自己進入書房的時候,並未點燃油燈。
“多謝晏兒幫我點燈。”
聞晏卻輕輕咦了一聲,“我進來的時候,書房裡已然燃起了燈火。”
聞丞安詫異,“不是你,那是誰?”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後,心裡都浮現出了一個人名,徐雲漸。
“大兄。”聞晏開口。
聞丞安的心忽然間顫抖了一下,然而就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
“去用些飯食吧。”
“好。”
感受著心裡莫名的失落,聞丞安忽然間茫然,為何自己要失落?
是因為晏兒沒有問出自己想要的問題嗎?
那麼,自己想要他問出來的又是什麼?
下意識的,聞丞安將這個想法壓到了心底,不想再提起。
*
幾日後。
聞丞安帶著已經畫好的幾幅美人圖去了三鬆齋,當然不包括被聞晏看到的那一幅。
聞晏留在家裡照顧徐至。
經過幾日湯藥,阿至的身體已經有轉好的跡象。
趁著阿至睡著,聞晏取出小弓,拿上弓箭,彎弓搭箭,對準了院中滿是孔洞的箭靶,卻陡然間一轉,箭頭直直地對準了坐在牆頭上的徐雲漸。
徐雲漸單膝屈起,一手搭在膝蓋上,正側頭看著聞晏,道,“姿勢不對。”
聞晏沒有開口。
徐雲漸從牆上躍下,緩緩走近聞晏,伸出手,“想學嗎?”
*
同時,三鬆齋內,萬掌櫃將聞丞安已經完成的三張美人圖一一攤開在桌麵上。
一張畫的是一身紅色勁裝的女子,不過倒是和之前那極為逼真的人像不同,這一副紅衣女子圖,顯然不是真人,但卻仍舊吸引人的目光。
隻是看著,萬掌櫃已經開始想象此等奇女子是如何縱馬馳騁,行俠仗義的了!
另一幅則是一個正對鏡貼花黃的黃衫少女,麵容嬌俏,還帶著一絲羞怯與雀躍,讓人不自禁地開始猜測,她是否要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還有一副,畫的是懷抱琵琶的美人,生動地詮釋了何為猶抱琵琶半遮麵。
而這三幅美人圖的落款都是三個字,一寸今。
一寸今,也是聞丞安前一世最常用的署名。
*
萬掌櫃感慨道,“聞先生果然大才!”
聞丞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萬掌櫃過譽了。”
“不,”萬掌櫃連忙道,“絕對不過譽。”
又欣賞了一番之後,萬掌櫃將畫卷收起,示意店裡的夥計取出木盒,珍而重之地將畫作放入其中。
同時,將一個匣子推給了聞丞安。
“未知這潤筆費,聞先生是直接帶走,還是我遣人送去府上?”
聞丞安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第二種。
匣子裡裝的金銀實在是有些多,帶著那麼多的金銀上路,聞丞安總怕會被劫走。
不管是杞人憂天還是彆的,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不是麼。
*
走出三鬆齋的時候,迎麵正走來一行人。
聞丞安側身往門邊靠了靠,給那一行人讓出了地方。
然而,不知道為何,那一行人中的領頭之人,卻故意撞到了聞丞安的身上,險些將聞丞安撞倒。
“呦,這不是聞丞安聞秀才麼?”撞上聞丞安那人戲謔道,“怎麼連路都看不見,淨往彆人的身上撞?”
聞丞安蹙眉,很快就在記憶裡尋到了這人的名字。
“程涼遠。”聞丞安淡淡地開口,“分明是你故意撞到了我。”
程涼遠手中扇子刷得合起,以扇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將聞丞安從頭看到了腳,又從腳看到了頭。
“這麼久沒聽見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已經病死了。”
聞丞安不想理會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也不想和他多說什麼,“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