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眯起眼。
鹿溪現在就對小幼崽表現得這麼感興趣,萬一真的有孩子,肯定會立刻把他一腳踢開。
他又不是第一天踏入社會,公司裡結了婚之後被人類幼崽占據大量時間的高管還少嗎,不能理解,絕對不要,想都彆想。
鹿溪隻能是他一個人的。
“風大了。”頭頂樹葉嘩嘩作響,腳下斑駁的影子跟著晃動,鹿溪埋頭在他懷裡蹭來蹭去,薄光年幫她把外套的帽子扣上,低聲,“我們回去休息吧。”
鹿溪半個人都藏在他外套裡,反正周圍也沒彆人能聽見……
她小小聲,問:“是哪一種‘休息’?”
薄光年:“……?”
鹿溪咽咽嗓子,嘀咕:“運動後……休息,還是直接……休息?”
薄光年略一沉默,唇角微挑:“你身體好了?現在舒服了?”
上一次醫生給她檢查身體時,劃定了一個期限。
他一直記著,每天鹿溪躺在他身邊蹭來蹭去,他都在一言不發地沉默著數天數。
距離醫生給的時間,其實還有兩天。
不過……如果她非常想,那倒也不是不可以。這種天氣,確實適合抱在一起,連續幾天都不起床。
鹿溪把頭搖成撥浪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
她小聲,“隨便問問。”
薄光年眼睛微眯,想到什麼。
牽住她的手,轉了個身:“這兒是風口,先回去再說。”
鹿溪沒拒絕。
兩個人穿過後院的小徑,路旁灌木叢上方置著金屬燈架,底下掛著源源不斷釋放光芒的小路燈,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走出去幾步,鹿溪舔舔唇,不死心:“你不抽煙,對吧?”
薄光年:“……”
他不說話,鹿溪想了想,又問:“應該也不喝酒?不對……你今晚才剛剛喝了,寶,你以後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對身體不好的。”
薄光年幾乎笑出聲:“對我的身體不好,還是對你未來的崽崽不好?”
鹿溪聳聳鼻子,一張臉都皺起來。
推開後院玻璃門,溫暖的氣息順著腳底攀爬而上。
鹿溪摘掉手套脫下外套抱在懷裡,嚴謹地指出:“對你們都不太好。”
薄光年失笑:“你現在連我的勸也不聽。”
鹿溪不服氣:“我哪有,我隻是問問。”
薄光年:“嗯,懂,你隻是先試探一下。”
兩人走到臥室門前,他推開門,自然而然回身從她手中接過手套外套,低聲道:“現在你的試探結果出來了,我不想要。所以彆想了,乖乖去睡覺。”
鹿溪“喔”了一聲,沒表現得高興也沒表現得不高興,換好拖鞋,抱著浴巾去洗澡。
兩人一前一後洗完澡,時間已經過了淩晨。屋內安靜靜謐,外麵夜空中,又開始飄雪。
薄光年裹著浴巾擦著頭發走出來,看到鹿溪已經睡著了。
臥室大燈關閉,床頭夜燈還開著,她兩手落在耳旁,手機掉在枕邊。
薄光年剛收回目光,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薄總:“……”
他從不看鹿溪的手機,但鬼使神差,拿了起來。
指紋解鎖鎖屏,跳到眼前的是付司晨的消息。
【咦,你睡著了嗎?】
【還是你老公洗完澡出來直接把你撲倒啦[狗頭]】
薄光年嘴角微動,女生之間的聊天記錄比他虎狼多了,他潦草地向上滑動了幾屏,簡單挑著重點看了下,聊天記錄飄飄悠悠,停在開頭。
鹿溪:【晨晨,你老公想要孩子嗎?】
付司晨:【哈?怎麼突然問這個,他不想,他太忙了沒空帶,過幾年再說。】
鹿溪:【哎,為什麼光光不喜歡人類幼崽呢?】
付司晨:【我也不喜歡……我老公也不喜歡,我猜你爸你媽也不喜歡,世界上沒人喜歡小孩啦。】
鹿溪:【這樣嗎?】
付司晨:【你記不記得,上半年,你老公還沒從日本回來的時候,我倆一起去玩劇本殺,是一個情感本。】
鹿溪:【嗯?】
付司晨:【主持人發本之前,問,在座誰比較喜歡小孩子呀?結果全場一片死寂,所有男生女生都說,不喜歡。】
鹿溪:……
鹿溪:【幼崽有這麼招人煩嗎?】
付司晨:【是的,就是很招人煩。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就我們公司的影視運營總監,就前幾年跟老婆關係特彆好、天天上下班接送那個,現在每天夜裡十點準時出門叫部門的人熬夜開會,就因為晚上小孩會吵會鬨,他不想聽。】
鹿溪:……
付司晨:【所以你得想好,如果你老公不喜歡你的小孩,該怎麼辦。】
鹿溪糾結:【那他可能會把幼崽扔掉。】
付司晨:【那更不能生了!】
薄光年:“……”
薄光年默默關上鎖屏,將手機放到茶幾上,遠離鹿溪脆弱的腦袋。
已經夠傻的了……
再被手機輻射,腦子還要不要了。
他從另一端上床,掀開被子坐進去,雙人床的這一側出現小小的凹陷。
鹿溪若有所覺,閉著眼哼哼唧唧地拱過來。
薄光年也不知道她醒了沒有,一把抱住她將她撈進懷裡,借著夜燈燈光垂眼看了她一會兒,低聲問:“還沒睡著?”
鹿溪閉著眼趴在他身邊,半晌,嘴裡嘰裡咕嚕地發出兩句意味不明的嚶嚀,又陷入沉默。
薄光年翻個身,看著她,低聲:“養幼崽一點都不好玩的。”
他聲音很低,鹿溪呼吸平穩,並沒有被驚醒。
他又低低道:“但,你的孩子,我不會把他扔掉的……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未來就算是你不想養了,我也繼續養他。”
鹿溪沒什麼反應,他知道她是真的沒有醒。
白天她在車上沒睡著,但坐車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情,就連她剛剛滾過來的動作,大概也是睡夢中無意識做出的。
她……
潛意識裡,大概,非常依賴他。
“小鹿。”黑暗中,夜燈盈盈一點微光從頭頂灑落。
薄光年跟鹿溪額頭抵額頭,這樣近的距離,這樣親昵的姿態,呼吸交融,他嗅到她身上桃花味身體乳的氣息。
“我可能沒辦法做一個很好的父親。”他專注地看著她,低聲,“因為太喜歡你了,連孩子也不想要。生育是風險投資,我討厭所有不可控的事情,何況這跟你直接相關。”
從學生時代起……就不想她眼裡有彆人。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向神許願,希望她能看見他,能隻看見她。
這種欲望被壓在不見光的地方,經年累月肆意生長。樹木之所以能夠參天,也是因為看不見的泥土之下,埋藏著它巨大的、綿延的根係。
直到某日破土而出,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喜歡她。
何況……這才多久。
兩個人戀愛才剛幾天,情侶能做的事情裡,百分之八十他都還沒帶著鹿溪去體驗。
薄光年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們就兩個人,在一起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永遠沒有彆人打擾,永遠跟彆人無關。
他打碎了一個玻璃房子,又建立起一個新的,想要將鹿溪也一起藏進去,天長地久,與世隔絕,遠離風險,遠離一切不可控的事與物,永遠安全快樂明亮。
永遠不與吾愛分離。
-
鹿溪落枕了。
翌日清晨,她喪喪地爬起來 ,思維混沌,後知後覺,很想不通。
她昨晚睡得好好的,記得睡前在跟付司晨聊天,可一覺醒來,習慣扔在枕邊的手機被放在遙遠的茶幾上,脖子底下的記憶棉枕頭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條男人的手臂。
她扶著脖子坐起來,斜睨薄光年:“你乾嘛,大半夜把我抱過去躺在你懷裡……你倒是給我擺個舒服點的姿勢。”
薄光年奇了:“不是我把你抱過來,是你自己拱過來的。”
鹿溪小小地皺眉:“我不信,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噫。”
薄光年:“……”
因為落枕,鹿溪整個人都有點小恍惚。
她一邊歪著脖子起床換衣服,一邊有理有據地提問:“你是不是很喜歡趁人睡著的時候,偷偷做一些事,或者,偷偷告白?”
薄光年心頭一跳:“比如?”
鹿溪微皺皺眉,有點不太確定:“我昨天晚上,好像聽到你在對我說話。”
薄光年有些意外。
他聲音挺小的,而且她當時那樣的鼻息,應該確實沒有醒,不像裝的。
但結果……還是聽見了嗎。
鹿溪舔舔唇:“昨晚,你對我說的話,主題是不是仍然是孩子?”
薄光年點頭:“嗯。”
得到肯定,鹿溪更加不敢確認,想了又想,問:“你跟我說,要養我的孩子。”
薄光年繼續:“嗯。”
接連兩個問題他都回答說“是”了,鹿溪的聲音變得難以置信起來:“你跟我說,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隻要是我的孩子,你都不會把他扔掉?!”
薄光年:“……”
薄總裂開了,冷酷:“我他媽的沒有說過這種話。”
鹿溪:“啊。”
想想也是,正常人都不會說那種話,更何況是薄光年。
她探頭,好奇:“那,所以,事實上,你說的是什麼?”
薄光年停頓很久,麵無表情地轉過來,一字一頓:“我昨晚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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