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旭隻思索了片刻:“這個交易不劃算,你要換的是我舅父和表弟的命,那就應該拿你和他的命來換。”
他與沈吟洲相對,卻從對方的眼睛中看不到一絲怯懦和猶豫,也許是對方的平靜亦給他帶來了平靜,晏旭忽然覺得心情平和安定,今日的煩躁驟然空寂,天色漸杳杳。
“好。”沈吟洲說:“若梁將軍兩月內沒有還朝,你可以取他性命。”
說著,眼神看向李義。
李義:“……”他從未有哪一刻覺得此刻這個徒兒這麼孝順。孝,真是太孝了。
沈吟洲繼續:“還有我的性命,隨時來取。”
大概是老眼昏花了,李義竟從沈吟洲身上看出了一絲篤定。小洲……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大膽了,與他印象裡的小洲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孩子終歸是大了。
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李義努力撐起一張笑臉。
“是,殿下,您相信小洲,他是一個從來不會撒謊的孩子。”
晏旭深深看他一眼,又扔了一瓶藥在沈吟洲的懷中。
“下次做事再嚴謹一點,這個交易我答應了,但是你該做的,一點也不能少做。”
晏旭上了岸,身影消失在沈吟洲的視線中。他的隨從們也從荷花池裡一個個上岸,李義長長舒了一口氣。
沈吟洲和李義從荷花池裡出來的時候渾身已經冷透濕透,月亮在夜幕中若隱若現,他們倆互相攙扶著走了一段路,到分岔路口,李義指了指自己要走的路,和他沈吟洲是不一樣的方向。
“小洲,走了。”
沈吟洲鬆開,攙扶著李義肩膀的手。
他往前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李義叫他又回頭看,李義神情有幾分複雜。
“那件事……你確定?”
沈吟洲點了點頭。
李義的神情半分也沒有鬆懈,好像沈吟洲這麼說反而讓他更加憂心了,他搓了搓手,抓了抓自己濕透的頭發。
“你怎麼知道的?”
月色懸於沈吟洲的沉默之上,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跟李義說這些,有某些時候他也會有想要訴說的衝動,但他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跟誰說,李義對他好,但李義的好其實不是給他的。
“算了,”李義笑笑:“孩子大了,有秘密了。”
“有秘密好呀,”他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前走,背影不像以前那麼矮小,在夜色中,反而高達了幾分:“有秘密的人才能走得長遠。”
“這個宮裡,誰不是在帶著幾個秘密過活。”
目送李義一直到看不見,沈吟洲才回良室。
元青他們已經進屋,良室裡安靜地聽不到一點聲音,沈吟洲乾脆燒了熱水提到院子裡衝個澡。
把滿是淤泥的上衣脫下來,一瓢一瓢舀水往身上澆,泥水被清水衝刷,身上總算沒那麼難受。春寒料峭,他打了個寒噤,驀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聲音。
“被人欺負了?”
沈吟洲一個猛回頭,原來是晏錯正站在老槐樹下,瞧著他不斷往下滴水的身體和旁邊團成一團的臟衣服。
那些水珠倒映著月亮的光,沿著沈吟洲的肌膚紋理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