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這番話說完後病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雷古勒斯愣了好幾秒,好一會後才緩慢地開口。
“我以為你是來勸我的。”
她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開,屋外的亮光毫無保留地湧入屋內。突如其來的光芒令雷古勒斯眯起眼睛,下意識地躲開了陽光。
“如果是普通的事我確實會勸說。但是雷爾,這是你人生的重大決定,我一向認為這種時候是不該依靠彆人來進行選擇的。”
雷古勒斯沒有說話,他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不服氣。
“每次都是這樣,你永遠不會勸我放棄什麼,隻讓我來選擇。”
“那你會聽嗎?”梅林很自然地說,“你和我一樣,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聽其他人的想法,所以我也不會要求你——”
“我會聽。”
梅林的話戛然而止,她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雷古勒斯目光焯焯地看著她。
“為什麼不嘗試一下?”雷古勒斯問她,“我會聽的。”
雷古勒斯是個死腦筋。
很久以前梅林就一直這樣認為。
不管怎麼暗示、不管怎麼給線索,他永遠隻能看到他想看到的。或者說雷古勒斯分明意識到被騙,可已經堆積了太多沉沒成本,令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回頭。
正如被克勞奇背刺後梅林再沒有拉他一把的想法,在一次次目睹雷古勒斯踏上同樣道路後她也感到厭倦。
很多時候她甚至會想,或許這樣殉道正如沃爾布加的死亡一樣都是注定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會妄想能改變什麼。
可在這一刻,在目睹了母親的死亡後,雷古勒斯卻告訴她,隻要她願意開口,他就會為了這樣的一句話而活下去。
——這令她感到匪夷所思,且難以置信。
不過很快梅林又明白過來,這並非什麼“愛”,而是現在的雷古勒斯太需要一個能繼續活下去的信念。他知道作為繼承人如果也死了,布萊克家才會徹底完蛋,最終雷古勒斯也成了將家族榮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的模樣了。
正如歐·亨利《最後一片常春藤葉》裡寫的那樣,激勵瓊西活下去的隻是一片被畫在牆上的樹葉,而對雷古勒斯來說她的話就是那片葉子。
毫無疑問,這實在有點太過於沉重。
她能負擔得起嗎?負擔另一個人的生命?要是某天她離開的話,雷古勒斯又會怎麼想呢?
梅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這種沉默逐漸令雷古勒斯不安起來。他開始後悔,並且意識到梅林肯定已經察覺到話背後的含義,或許他不該說出這種話——
“梅多斯說好像看到了克利切。”
正在他打算開口轉移話題時門突然被敲響,緊接著西裡斯探進頭來。
“她懷疑克利切跑回了布萊克家,叫我和雷古勒斯說一聲。”
西裡斯來的實在太過突然,以至於雷古勒斯愣了好幾秒,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下意識地點頭,等思考了這番話的內容後才感到不對。
“克利切?”他驚訝地睜大眼睛,“他還活著嗎?”似是覺得這樣說不太好,他連忙改口,“我是說,我還以為他已經——”
意識到這話不管怎麼說聽起來都很怪,他乾脆閉嘴起身,然後就一頭栽在了地上。
“雷爾?!”梅林連忙扶住他,“我還以為你隻是精神不好……你病得這麼重嗎?”
“兩天不吃飯還一直痛哭嘔吐發高燒,現在還能動已經不錯了。”西裡斯抱著肩膀涼涼地說,“雷爾?我記得你說以後會叫我小天,結果就沒聽到過第二次。有時候我都懷疑那是幻覺了。”
雷古勒斯費勁地支撐著起身,那刻他隱隱察覺到梅林的身體好像抖了一下,不過當他看過去的時候梅林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關切地看著他。
“西裡斯。”他深深地呼吸,意識到現在這個身體狀況確實不能行走,隻得抬頭看向門口。
“你能不能代替我回去看一下?”他懇求地說,“克利切要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定會活不下去的,而且我也很奇怪這兩天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提起布萊克家西裡斯就滿臉厭惡,彆說回去,光是想到都會令他滿心厭惡。不過雷古勒斯看起來短時間內確實無法正常行走,他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看向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