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狗急跳牆
戴立一眼便認出這把鐵胎弓,正是那名王府死士大眼所使用的,頓時麵色微變,再仔細一瞧被釘在樹身的那具屍體,更是心神俱震。
樹上的這具屍體儘管已經有點巨人觀了,但從其穿著和麵容還是能瞧得出來,正是那名代號大眼的死士,難怪昨晚一夜未歸,敢情已然被射殺了。
“戴大人可是瞧出了什麼端倪?”賈環忽然問道。
戴立正心神不安,忽見賈環審視著自己,不由心中一凜,故作不解地道:“本官隻是奇怪,賈秀才如何斷定此人試圖刺殺你?又如何斷定此人是被另一名殺手射殺的?”
賈環微微一笑道:“正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有見不得光的勾當,其實最終都會留下一定痕跡。戴大人你看,這把鐵胎弓正是眼前這名殺手攜帶的,從其死亡的時間可大致判斷,正好與本人昨日遇刺的時間吻合,而鐵胎弓的弓力有三石,可射三百步以上,樹上的位置也適合射擊對麵山腰的般若寺。
時間、地點、作案工具皆對上了,絕不可能是巧合,由此可見這名殺手就是衝著本人來的,即使不是衝著本人,也是衝著易大人來的。”
易洪聞言,那張臉麵瞬間陰冷下來,他和賈環昨日在般若寺前的小廣場逗留了很久,這名箭手攜三石強弓潛伏於此,目標不言自喻了。
戴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乾笑道:“嗯,賈秀才分析得有道理,原來賈秀才還懂探案,佩服!”
這時,易洪手下一名錦衣衛百戶名呂有為者,走到樹下繞著觀察了一圈,啟稟道:“大人,據屬下觀察,射殺此人的箭確實是從那邊山頭射來的,換而言之,此人大概率是被昨日刺殺環三爺的那名箭手射殺的。”
易洪的獨目寒芒閃爍,冷道:“這裡到那邊山頭少說也有七十丈,一箭斃命,入木三分,果然好本事,本官這隻眼睛估計也是拜此賊所賜。接下來,即便是把整座大銅山掘地三尺,也要將此賊揪出來,老子要親手扒了他的皮,方能消心頭之恨。”
易洪發完狠,又命人將樹上的屍體取下來仔細地搜查,結果自然什麼也沒查出來,死士之所以謂死士,除了不怕死外,還要“死”無對證,這種人必須無名無姓,無父無母,無親無故,人一死就一了百了,絕無半點痕跡可尋。
饒是如此,但戴立看著錦衣衛在那折騰,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直到親眼目睹錦衣衛一無所獲,這才略略鬆了口氣。
易洪陰沉著臉把玩了一會手中的那把鐵胎弓,忽然意有所指地冷笑道:“看來這幫困獸已經開始狗急跳牆了,戴指揮以為然否?”
戴立不由心底發寒,陪笑道:“是啊,亢大勇一夥連刺殺這招都用上了,可見已經是窮途末路了,然而任他如何猖狂,終也逃不過覆亡的下場,如今我軍已經將大銅山外圍的山頭清剿過半,最多五天便能將其蕩平,屆時此賊必難逃一死。”
易洪撫掌道:“說得好,那便請戴指揮加大清剿力度,本官要在三天之內拿下主峰。”
戴立凜然拱手:“下官自當竭儘全力。”
待戴立領命離開後,易洪忽然笑問道:“賈秀才可還記得當初在揚州城外,亢令城父子被刺殺的事?”
賈環點頭道:“自然記得,隻是易大人何故突然提起此事?”
易洪森然道:“當時刺殺亢令城父子的兩名殺手均是死士,錦衣衛花了數月時間也未能查出二人的身份,而現在這名被射殺的家夥估計也是一名死士,身份無從查證,以賈秀才的聰明才智,想必不用本官再點明了吧?”
賈環輕哦了一聲:“易大人的意思是,刺殺亢令城父子的死士,跟這名箭手其實是同一來路?”
易洪反問道:“賈秀才覺得,如今除了被困的亢大勇一夥,還有誰想置咱們於死地?彆忘了,林大人當初是如何中的毒,又是如何遭到伏擊的。”
賈環凜然點頭道:“看來咱們圍住了賊首亢大勇,那夥人確實急了,指不定還會做出更加喪心病狂的事來,易大人可要小心防範了!”
易洪嘿嘿一笑:“賈秀才你也要好好保重,咱們現在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難兄難弟了。”
賈環淡定地道:“常言道,邪不能勝正,賈環又何足懼之!”
易洪用略帶嘲諷口吻道:“賈秀才不愧是聖人門徒,一身浩然正氣,刀槍不入,神鬼皆避,佩服佩服。本官就不行了,怕死得很,若有個風吹草動,絕對先下手為強,嘿嘿!”
易洪的獨目中殺機一閃而過,隨即率著一眾錦衣衛離開了現場,而那把鐵胎弓也被他帶走了,這是證物,是要留存的,否則賈環都想厚顏討過來送給鐵虎了使用了。
目送著易洪一行人走遠,鐵虎低聲道:“三爺,如今整座大銅山已被兩個衛的兵力圍得鐵桶似的,外人是很難進入的,就更彆說尋準刺殺的時機了,所以俺認為肯定有內鬼接應,這名箭手才得以提前在此埋伏下來的,對了,揚州衛指揮使戴立尤為可疑,據俺暗中觀察,這家夥看到那把鐵胎弓時,神色頗不對勁。”
賈環點頭道:“原來虎子伱也瞧出來了,估計易洪也對戴立產生了懷疑,所以才會說出剛才那樣一番話來的。”
鐵虎神色凝重:“三爺,易洪說得對,正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戴立乃揚州衛指揮使,手握兵權,根基深厚,若他當真是內鬼,一旦狗急跳牆,那咱們就危險了,倒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
賈環聞言不由陷入了沉思,如今參與圍困大銅山的兵力共有萬餘,分彆來自揚州衛、泰州衛和高郵衛,其中揚州衛兵力最多,共四個千戶,約4800人,其次是泰州衛,共三個千戶,約3600人,然後是高郵衛的兩個千戶,2400百人,外加馮紫英所率的雲梯關千戶所,約1000人。
換而言之,戴立掌控了四成的兵力,雖說揚州衛下屬的四個千戶,未必都會對戴立唯命是從,但戴立身為揚州衛指揮使,經營多年,忠於他的死黨肯定也不會少,如果狗急跳牆之下突然發難,確實相當危險。
鐵虎此時又勸道:“三爺,書上都有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咱們即使不先下手把戴立乾掉,最不濟也要把他控製起來,解除他的兵權。”
鐵虎這小子膽大心細,有股子狠勁,賈環也是殺伐果斷之人,但正所謂師出必有名,現在無憑無據的對戴立動手,弄不好會人人自危,甚至引起軍隊嘩變,必須慎之又慎,不過,提前做好防範還是必須的。
正如兵法所雲: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
再說那戴立離開後,立即調動揚州衛的兵力,對剩餘的山頭發動清剿,似乎並無異常。
夜幕降臨。戴立回到大銅山北邊的駐地,渾身披掛未解,一人獨坐在帳內,那老臉的神情隨著燭焰的晃動而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