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馮紫英穿著一身玉色的秀才襴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神色尷尬地對著薛姨媽作了個揖道:“薛家太太,薛姑娘,馮某唐突了。”
薛姨媽驚疑不定:“原來是馮大爺,環哥兒他不在車上?”
馮紫英尬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不如進屋再說,另外,事關重大,還望太太管束下人,暫時不能暴露本人行蹤。”
薛姨媽心中微凜,忙道:“好的好的,你們都聽好了,都不許往外說,否則嚴懲不貸。”
薛家一眾下人都凜然應諾。
薛寶釵的心中卻隱隱生出一絲擔憂來,環兄弟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來掩人耳目,也不知乾什麼大事去了,但願平安才好。
“曼達琳姑娘,請在此稍候。”馮紫英客氣地朝著曼達琳一抱拳,留下金寶和沐野二人陪同,然後便隨薛姨媽和寶釵等人進了客廳。
彼此剛落座,薛蟠便忍不住埋怨道:“難怪環兄弟好端端的有馬不騎,非要坐馬車,一路上嗯嗯哼哼的也不說話,敢情車裡坐的是馮大爺你,也不提個醒,你小子也太損了。”
馮紫英笑道:“蟠大爺不所不知,我是答應過環兄弟,到薛府之前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一路上不便表明,在此先跟蟠大爺賠個不是,回頭再治一席酒,權作賠罪如何?”
薛蟠神色稍緩,不過想起自己路上把馮紫英當成賈環,死皮賴臉地討要那洋婢,頓時又尷尬無比,哼道:“那還差不多,隻是那洋婢動手傷人,你小子也不阻止一下,真不夠意思。”
馮紫英笑道:“我要是沒阻止,隻怕蟠大爺還不止挨這一下呢,說句不中聽的,蟠大爺這是咎由自取,先不說曼達琳姑娘是環兄弟的人,就算是其他女子,你動手動腳的,難道不該打?這次權當長點記性,太太說是也不是?”
薛姨媽不由尷尬得麵紅耳赤,氣道:“混賬東西,我說人家姑娘無端端的,怎會動手打你,敢情是你自己手腳不乾淨,真真豈有此理,都怪我不聽寶丫頭的勸,回頭人家告到環哥兒那去,讓我這老臉往哪擱?”
薛蟠不以為然地道:“一個婢女而已,又不是妻妾,難道環兄弟還能跟我較真不成?大不了我拿香菱跟他換,香菱還是完璧之身,他也不虧!”
馮紫英不由無語,薛寶釵和薛寶琴二女尷尬地低下頭,均覺臉上無光,攤上這麼一個不堪的兄長,實在是愁人啊。
香菱臻首低垂,局促不安地地捏著自己的衣角,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絲悲涼和無助,實在讓人憐憫。
香菱在紅樓中的外號叫呆香菱,並非說她傻,而是此女有著一顆如同赤子般的癡心,第一是對詩癡心,為了入詩社,她拜黛玉為師,學習作詩,竟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經過無數次失敗後,終於在夢中拈得一首好詩,連黛玉、寶釵和湘雲等人都讚不絕口,最後如願以償,受邀入了詩社。
香菱的第二癡心是從一而終,她雖然身世可憐,是被薛蟠搶回來的,但她卻對薛蟠死心塌地,將其視為自己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薛蟠被柳湘蓮打傷,她哭腫了眼,薛蟠娶了正室,儘管正室對她苛刻之極,但她還是甘願俯就,直到被正室虐待至死,還是忍氣吞聲,無怨無悔。
正如香菱的判詞所述: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實在令人握腕歎息!
閒言少敘,言歸正傳。且說薛姨媽聽到薛蟠說出這樣一番混賬話來,氣得不顧外人在場,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收拾他,最後在寶釵和寶琴的勸說下才罷手,而薛蟠也狼狽地逃出了客廳。
薛姨媽估計也覺丟人,說了幾句場麵話便帶著寶琴匆匆離開,回了後堂,隻留薛蝌和寶釵在此陪客。
寶釵顯然更關心賈環的安危,便問道:“敢問馮大爺,環兄弟如今在何處?”
馮紫英猶豫地道:“本來事關重大,暫時不方便透露,不過告知薛姑娘一二應該沒什麼問題,實不相瞞,環兄弟已經秘密趕回揚州城了。”
薛寶色心中一動,輕道:“可是因為那賬本的事?”
馮紫英微笑道:“我隻能告訴薛姑娘,環兄弟回了揚州城,其他的不便多講,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到金陵了。”
薛寶釵點了點頭道:“謝過馮大爺告知,蝌弟,收拾兩間上房,讓馮大爺和曼達琳姑娘暫住。”
馮紫英笑道:“薛姑娘果然冰雪聰明,環兄弟確實讓我在金陵暫時待兩天,叨擾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