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暗翻了個白眼,對於賈雨村這個吃飯砸鍋的二五仔,他是半點好感都欠奉,此人有才無德,忘恩負義,那是出了名的,當他還是一個窮書生時,是甄士隱出錢資助他上京趕考的,結果這貨中了進士當了官後,非但沒有回報甄士隱,反而因為不敢得罪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而徇私枉法,坑了甄士隱的女兒香菱。
另外,賈雨村當初上任不到一年就因為貪腐等問題被免職了,後來通過賈政的門路起複,擔任應天府尹一職,但這貨後麵竟然恩將仇報,靠著出賣賈家,官兒越做越大,而賈家最後被抄家也是這二五仔在背後捅刀子造成的。
所以賈環對此人是厭惡之極,要不是人微言輕,他都準備勸賈政不要幫他複職了,免得以後自食其果。
“賈大人誤會了,銜玉而生的那位是我寶二哥。”賈環寵辱不驚地道,儘管對此人惡心,但他還是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否則隻怕會被迂腐的政老爹打死,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政老爹下起手來是真的狠,原著中的賈寶玉就因為蔣玉函事件,以及金釧兒投井的事,差點被賈政打嗝屁了。
賈雨村微愣,始知擺了烏龍,但是此人長袖善舞,口才也是極好,非但不尷尬,反而撫掌道:“存周兄真是好福氣,竟得了一雙麒麟兒,真真羨煞旁人也!”
“咳……雨村兄謬讚了,愧煞弟也!”賈政輕咳一聲,尷尬之色一閃而過,他是自己知自家事,嫡子賈寶玉的確相貌出眾,才思敏捷,於詩詞一道頗有點小聰明,偏生卻是個不愛讀書的,厭惡仕途經濟,終日隻在後宅跟姐妹和丫頭們廝混,如此下去,長大後能自己當家就不錯了,而庶子賈環更加不堪,人物猥瑣,舉止荒疏,估計也是難成大器的貨色。
賈雨村哪知賈政的心事,笑道:“存周兄過謙了,這位環哥兒豐神俊逸,舉止談吐皆從容有度,非尋常人家的哥兒可比,而貴府銜玉而生的那位哥兒,在下雖然未曾見過,但想必會更加不凡。”
賈政聞言下意識地打量了賈環一眼,不由心中一動,這劣子的變化的確挺大的,倒跟換了個人似的,真是奇哉怪也。
賈政如此一想,隻覺自己這個庶子也順眼了許多,眼神不覺沒那麼嚴厲了,嘴上謙虛道:“雨村兄言過了,犬子頑劣,經不起此等讚譽。”
賈雨村捋須微微一笑,吟道:“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這是在下當年上京參加春闈大比前夕的舊作。”
賈政眼前亮,擊節讚賞道:“好詩,可見雨村兄定是個胸懷抱負之人,此番懷著豪情壯誌上京參加大比,定然一舉高中了。”
賈雨村哈哈一笑,略帶得色地道:“不敢不敢,恬為乙醜科二甲第九十八名,賜進士出身。”
賈環雖然不喜賈雨村,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二五仔確實挺有才華的,會試考了九十八名看似不高,實際非常牛比了,要知道這是全國性的考試,最後錄取的進士也不過是兩百來人左右,比現代的高考可要難得多了,所以賈雨村能考進一百名之前,獲得進士出身,非常了不起。
賈政此人向來以聖人門徒自居,科舉是他的夢想,可惜他命太好,老子賈代善一死,皇上便賜了他一個工部主事的職位,於是乎,賈政不用參加科舉考試便撈了個正六品的官職,真是羨煞旁人了,要知道狀元也隻是以六品翰林修撰之職出仕而已。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賈政卻引以為畢生遺憾,他本想靠實力,堂堂正正以科舉出仕的,結果卻成了“保送生”,從此在文人圈子中低人一頭,因為蔭官不過是托了祖輩的功績,終究不是憑的真本事,所以在文人圈子中頗受鄙視。
譬如賈雨村這貨,此刻雖然有求於賈政,但內心還是有點瞧不起賈政的,隻是沒表現出來罷了!
言歸正傳,且說賈雨村顯擺完一首舊詩後,便老神在在問賈環會不會作詩,頗有點考究的味道。
賈環“謙虛”地道:“些須會一點!”
賈政立即麵色一變,嗬斥道:“孽障安敢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矣!”
賈環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倒不是他害怕,而是政老爹的嗓門大,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猝不及防之下很自然便作出了應激反應。
賈雨村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哈哈笑道:“存周兄勿怪,我等文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胸中須有舍我其誰的浩然之氣,環哥兒勇氣可嘉,理應褒獎,何以嗬斥於他呢?”
賈政聞言不作聲了,隻是以嚴厲的眼神盯了賈環一眼。賈環無語之極,自己已經十分謙虛了,隻說些須會一點,結果在大人眼中竟然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奶奶的!
這時賈雨村又笑吟吟地道:“今日正好也是十五,環哥兒不若也以月為題作詩一首?”
賈環“弱弱”地道:“小子才念了《幼學瓊林》,怕作得不好,讓賈大人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