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林黛玉進府的那天算起,已經有一個半月了,儘管她對賈寶玉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但也架不住後者的軟磨硬泡,再加上賈寶玉的確容貌俊美,嘴巴又甜,又極會體貼人,所以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倒是熟稔起來,經常在一起玩耍,大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味道。
如今逮著機會在林黛玉麵前施展才華,賈寶玉自然十分興奮,但他又有點擔心,不知老子賈政會考究什麼,若是詩詞曲賦,又或者是對聯燈迷,他有十分把握,但若是考究經義文章,那就完了,他平日最討厭的就是經義文章。
這時,隻聽刑夫人笑道:“大老爺和二老爺,還有珍大爺都拿出了彩頭,老太太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賈珍立即起哄道:“可不是,老太太可是這裡最大的財主,體已錢裡隨便抓一把就有了,可不能少於五十兩銀子。”
賈母笑罵道:“你們這幫猴兒,淨算計老婆子那點體己錢,罷了,我出十兩銀子,正好湊夠一百兩!”
“不行不行,十兩銀子太過小家子氣了。”眾人紛紛起哄。
賈母隻好道:“那我另外再賞一樣好東西吧。”
王熙鳳笑嘻嘻地道:“什麼好東西?先說出來看值不值錢,若是不值錢,得再補銀子,反正不能比珍大爺的五十兩銀子少。”
賈母嗔了王熙鳳一眼,笑道:“若是不夠,鳳丫頭你給我補上便是,就當孝敬我這個老婆子了。”
王熙鳳哎喲一聲道:“壞了,我這嘴……這不是自作自受嗎?還好,老祖宗閣樓上藏著的好東西隨便拿一樣出來都值上百兩銀子,估計是不用我補的。”
眾人又被王熙鳳的插科打諢給逗樂了,氣氛倒是更加高漲。賈政微笑道:“母親大人準備考究什麼?”
賈母道:“你是考官,考題自然由你決定了。”
賈政當然明白大家都是在搭台子給寶玉唱戲,哄老太太開心罷了,若是考究經義文章,隻怕那小畜牲答不上來,於是便道:“那就作一首詠梅詩吧,誰作得好,彩頭便賞給誰,姑娘們也可一起作來評比。”
此言一出,賈寶玉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作詩可是自己最拿手的,今晚的彩頭非自己莫屬了。
賈環瞥了一眼喜形於色的賈寶玉,又看了一眼旁邊皺著眉頭,作冥思苦想狀的賈琮、賈蘭、賈菌等人,然後斟了一杯酒默默地喝了起來,腦中飛快地搜索著明清時期的詠梅詩詞。
自古以來,詠梅花的詩詞實在太多了,都寫爛寫俗了,精妙的句子幾乎都被前人用光了,所以詠梅詩要寫得好,寫得出彩,真的很難很難,不過呢,正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也會偷,正因為寫梅花的古詩太多了,後人隨便東拚西湊也能湊出一兩首來,所以賈政出這種題目,明顯是在照顧賈家這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少爺。
由於賈政說姑娘們也可以參加,所以林黛玉和賈探春都有點躍躍欲試。林黛玉就不消說了,孤標傲世,滿腹才華,賈探春也是個才女,《紅樓夢》原著中首結詩社就是她發起的,儘然她的詩詞在曆次詩社中沒有奪過魁,但也非常不俗。
至於賈迎春和賈惜春二人就差多了,有著二木頭之稱的賈迎春十分平庸,性格也偏懦弱,不像賈探春那般強勢,而賈惜春則在作畫方麵有一點特長,作詩卻也不行,所以二人在詩社中隻是湊數罷了,真正的“詩翁”隻有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薛寶琴和賈寶玉等人。
言歸正傳,且說賈政出了題目後,立即有下人搬上來幾張案桌,準備好筆墨紙硯,一眾參與者都密密地構思起來,其他人則安靜等候著,不時有絢麗的煙火騰空而上,點綴這除夕夜的蒼穹,濃濃的年味揮之不去。
這時,賈探春倒是第一個站起來的,顯然已經有了腹稿,隻見她蓮步輕移,走到一張案桌旁提筆謄寫起來,接著賈寶玉也走到桌旁,小賈蘭是第三個,而賈琮和賈菌仍在冥思苦想,倒是賈璉、賈蓉和賈薔比較淡定,這三人都成年了,賈璉和賈蓉還娶了親,他們明知這次所謂的考究,主角是賈寶玉,彩頭也是為賈寶玉準備的,其他人都隻是陪襯的綠葉,所以他們也懶得費腦子去爭了,當然,他們即便想爭,也沒哪個本事,如果是唱些豔詞小調,他們倒是十分在行。
賈環抿了口茶,下意識地向女眷席望去,卻恰好對上一雙如水波瀲灩的明眸,竟然正是林黛玉,由於天氣寒冷,向來體弱的她披上了一件大紅猩猩氈鬥篷,掩住了似弱柳扶風一樣的身段,此刻目光與賈環一觸,頓時不好意思移開了目光,眉宇間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訝意。
林黛玉對賈環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那天正是得益於後者的提點,她才避免了出醜,所以後麵借著回禮之機送了一塊價值不菲的端硯給賈環,以此來表示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