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便至大晉乾盛四年的二月初二春耕節,俗稱龍抬頭,民間有句諺語: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可見其中充滿了老百姓對新的一年樸素而美好的願景,而過了這一天,意味著一年之計的春種正式開始了,天氣漸暖,萬物複蘇,沉寂一冬的動植物都開始向陽勃發,喚發出欣欣向榮的生機。
此刻,賈環站在窗前,平靜地看著佇立在霏霏春雨中的庭樹,他的個頭似乎長高了些許,而身上的書卷氣好像也更濃鬱了,看上去更加少年老成。
庭樹已經抽出了新芽,井沿下的小草也在破土而出,看著雨中飛掠而過的春燕,賈環竟然莫名有點羨慕,從正月十六那天算起,他已經被禁足了半個多月了,雖說時間不算久,但感覺已經被關了幾年,如今眼看著春臨人間的景致,對自由的渴望便更加強烈了。
這半個多月以來,賈環白天讀書,晚上寫劇本,五十出的《長生殿》已經全部寫完了,而這段時間,除了趙姨娘和賈探春偶爾來訪外,再也沒有人登門。
賈環居住的這處小院仿佛成了一片冰冷的遺棄之地,府裡的丫環婆子路過也繞道而走,生怕沾惹了晦氣似的,這就是賈母一句話的威力。
在賈府裡,賈母就是翻雲覆雨的神,法杖所指便是春夏秋冬,當然,賈母隻是因為賈寶玉摔玉之事惱了賈環,倒沒有授意虐待打壓賈環,真正虐待打壓賈環的不過是王夫人和王熙鳳罷了。
在賈府的後宅裡,除了賈母,就是王夫人和王熙鳳倆姑侄說了算,既然這兩位都不待見賈環,下麵的人自然不敢跟賈環走近,賈迎春和賈惜春不來了,應該也是受到了這方麵的壓力。
至於林黛玉之所以不來,賈環認為是那天雪雁來要劇本沒要成的緣故,正好自己那時心情不好,態度冷淡了些,而林黛玉本來就是多疑的性子,聽了雪雁的回稟後估計又要胡思亂想了,說不定覺得自己惱了她,所以乾脆便斷了往來。
林黛玉此女孤標傲世,乃精神上的貴族,從其所寫的詩詞便可見一斑,正如《葬花吟》中的一句“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所以內心高傲的她不來也屬正常。
當然,賈環也無所謂,不來就不來,他不是賈寶玉,可沒有當舔狗的愛好,彼此交往是平等的,合得來就合得來,合不來就拉倒,誰也不比誰高一等。
賈環正對著窗外的絲雨沉思,忽見平兒撐著油紙傘從外麵進了院子,上身穿著一件杏紅色的掐芽背心,下身是翠綠百褶裙,薄薄春衫下的身形更加窈窕動人了,不過此時俏平兒的臉色卻不太好看,眼圈也是紅的,似乎哭過來,四目與賈環一觸,頓時閃過一絲慌亂,連忙低頭掩飾。
賈環暗暗自訝然,這時,一名小丫環也跟著進了院子,正是粗使丫環小萼兒,神色也慌慌將將的。
賈環轉身回到書案後坐下,很快,平兒便收拾好雨具進屋來了,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柔美的甜笑,不過微微泛紅的眼眶卻是無法掩飾的。
賈環不動聲色地問道:“外麵下著雨呢,平兒姐姐這是打哪兒來?”
平兒一邊擦著頭發上的雨絲,一邊道:“閒著無事,找鴛鴦嘮嗑了一會,聽說這月下旬,薛姨媽一家子就要到京了,如今府裡正在修繕梨香園,估計是準備讓薛姨媽一家子住的。”
賈環心中一動,看來薛寶釵要登場了,不知這位寶姐姐跟《紅樓夢》八七版裡麵那位相比如何呢?任是無情也動人,倒是值得讓人期待啊!
這時平兒又道:“聽說薛姨媽家那薛大爺外號呆霸王,是個渾人,跟彆人爭買一個丫頭,竟然把人活活打死了,下手也夠狠的,如今上京投靠咱們府裡,估計是躲官司來了。薛家雖然家財百萬,但攤上這麼一個不成器的,怕也難守得住家業了,得虧薛姨媽膝下還有個姑娘叫寶釵,聽說不僅品貌俱佳,知書識禮,還是個有能為的,打小在讀書上比乃兄竟強十倍,後來眼見乃兄不成器,便停了課業,專心幫著料理家計事務,家裡的生意總算有了些起色。”
平兒說到此不由感歎道:“俗語說一樣米養百樣人,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差彆竟如此大。”
賈環微笑道:“那是管教問題,薛蟠是獨根獨苗,薛姨媽自小驕慣,自然就寵壞了。”
平兒點了點頭道:“是這個理,對了,三爺餓了沒?婢子給你做飯去。”
賈環摸了摸肚子道:“是有點餓了。”
平兒笑了笑道:“三爺稍等,很快就好。”說完便轉身出了屋去。
賈環趁著平兒忙碌,把小萼兒偷偷叫了進來,問道:“你平兒姐姐剛才上哪去了,為何像哭過來?”
小萼兒支吾道:“平兒姐姐不讓我告訴三爺的。”
賈環問道:“她是不是偷偷去找璉二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