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看著賈環離開了,忍不住問道:“好嬸子,環叔說廚房頓頓給他吃殘羹冷炙,可是真的?”
王熙鳳冷笑道:“你不必可憐他,這是他自找的。”
秦可卿奇道:“這又是為何?”
王熙鳳撇嘴道:“自打上次被驢踢傷後,環老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僅待人接物截然不同,還會吟詩作畫,這都沒什麼,但這小子滿肚子小九九,處處都要跟寶玉爭,呶,上個月中旬,寶玉和姐妹們到他那兒玩耍,環老三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撩撥得寶玉和林姑娘起了爭執,寶玉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癡勁兒發作起來,差點就把通靈寶玉給摔碎了,大家都唬了個半死,正因為此事,老太太和太太也有些惱了!”
秦可卿恍然道:“如此看來,這位原來是個不安份的。”
王熙鳳冷笑道:“要不然我閒得無聊要治他?趙姨娘本來就不是安份的主,如今再添了這位,若不煞一煞他的氣性,日後嫡不嫡庶不庶的,都成什麼樣了?”
秦可卿聞言便不再多說了,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嫡貴庶賤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所以王熙鳳這樣一說,秦氏便也不再覺得不妥了。
王熙鳳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忽瞥見茶幾上那串臘肉,頓時又醒起賈環那番話來,其中似乎暗藏了玄機,今日明明是初三,他卻說是十五……初一?十五?
是了,環老三的意思不會就是我做初一,你做十五吧?
王熙鳳雖然不識字,但腦瓜子還是相當聰明的,這時終於漸漸會過味來,頓時又驚又怒,好你個環老三,竟然還敢威脅我?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什麼本事能威脅我!
秦可卿眼見王熙鳳盯著那串臘肉,臉色變幻不定,便知這位悟過來了,心想:“看來嬸嬸說得不錯,賈環年紀雖小,卻頗有心思,竟用這種隱晦的法子來挑釁,真不能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隻是憑他的實力,如何能跟嬸嬸鬥?怕不是自討苦吃吧!”
且說賈環離開了王熙鳳的院子後,臉色便微微冷沉下來,剛才秦可卿在場,所以他說話格外把握了分寸,免得落人口實,但也以隱晦的方式向王熙鳳下達了最後通牒,若對方還不知收手,哪就怪不得他放大招了!
賈環從角門出來,沿著夾道走了一段,正打算從穿堂返回賈府的中路,迎麵卻走來了兩人,當先一人身穿白色長衫,生得唇紅齒白,相當之帥氣,正是賈璉,另一人則是賈璉的長隨興兒。
“咦,環兒?”賈璉見到賈環,不由微愕了一下。
賈環站定行禮道:“璉二哥這是打哪來?”
賈璉的目光有點複雜,答道:“薛姨媽一家子月底就要到京了,太太讓收拾一下東北角的梨香院備用,如今也快弄好了。”
賈環哦了一聲道:“那辛苦璉二哥了,也虧得二哥和二嫂子內外操持,才把咱們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要不然也不知亂成什麼樣了。”
賈璉聽了心裡大為受用,哈哈笑道:“環弟越來越會說話了,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對了,環弟又是打哪來的?”
由於之前的寶玉摔玉事件,賈母已經明言不用賈環早晚請安了,所以賈璉料定賈環不是從賈母哪兒回來。
賈環微笑道:“我剛打璉二哥的屋裡回來,可巧就碰上了。”
賈璉心中一動:“環弟可是找我有事?”
賈環搖頭道:“倒也沒什麼事,隻是送了些臘肉給璉二哥和嫂子嘗鮮而已,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味道還不錯,反正我是吃了大半個月也不覺得膩。”
賈璉一時間倒沒聽出賈環話中有話,隻以為後者被自己媳婦整治了大半個月,現在終於經受不住要認慫了,所以才送東西來討好,再結合昨天平兒登門跪求放過的事,賈璉便更加認定了自己的猜測,灑然笑道:“環弟太客氣了,對了,你二嫂子怎麼說?”
“蓉哥兒媳婦正好也在,二嫂子倒沒說什麼,再加上璉二哥不在家,隨便聊了幾句就出來了。”賈環淡道。
賈璉眼珠一轉,拉著賈環的手走到一角,一臉同情地低聲道:“環弟,真是對不住呀,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你二嫂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格外強勢,無理也能爭三分,再加上背後有太太和她大伯(王子騰)撐腰,連我也得讓著她,上次那件事……鬨得闔府上下皆知,我的臉麵都丟儘了,最後還死了一個,走了一個的。”
賈環故作訝然道:“璉二哥說什麼?我不太懂。”
賈璉輕咳一聲,神色有點不自然地道:“平兒是被你璉二嫂子逼走的,二哥我當初也是無奈,如今平兒到了環弟屋裡,環弟使喚著可還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