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這份氣派啊,難怪賈赦會意難平的,他才是榮國府的嫡長子,而且勳爵也是他繼承的,偏偏當家的卻是弟弟賈政,隻有賈政才有資格在榮國府中路的榮嬉堂接見貴客。如此一來,倒顯得賈赦這個爵位繼承人有名無實了,因為榮嬉堂的主人是賈政,而不是他賈赦。
且說賈環站在榮嬉堂前,並沒有貿然進入,不過堂內的情景卻是一目了然,但見賈政和一名身穿江牙海水五爪坐龍蟒袍的年輕男子對麵而坐,賈赦則陪坐在年輕男子的下手,而賈寶玉則侍立在賈政身側,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
“老爺,環三爺來了,在堂外候著。”長隨李十兒稟報道。
賈政點了點頭道:“讓他進來。”
賈環舉步進了榮禧堂,先向賈政和賈赦見禮,又跟賈寶玉打了招呼,後者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表情明顯有點不自然。
“孽障,還不叩見北靜王爺?”賈政一如既往地喝斥道。
賈環隻得轉向北靜王行禮,隻是還沒拜倒,便被北靜王水溶雙手扶住了,笑嗬嗬地道:“環哥兒不必多禮,你今年幾歲了?”
賈環生得眉清目秀,舉止從容有度,更難得的是那份淡淡的書卷氣,所以北靜王一見便心生喜歡,因為他也是酷愛讀書之人,琴棋書畫不說精通,但也有一定的水平,是有名的“酸王”,嗯,紅樓夢原著中,負責抄家賈府的錦衣衛頭目趙全,背地裡就是這麼稱呼北靜王的。
賈環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王爺,我比寶二哥小兩歲,今年八歲了。”
北靜王含首微笑道:“嗯,八歲便能吟出‘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如此佳句,實屬難得,堪比七步成詩曹子建也!”
賈環暗汗,忙道:“王爺謬讚了,賈環安敢與曹七步相提並論。”
賈政亦連忙道:“王爺過譽了,仔細捧殺了這孽障。”
北靜王哈哈一笑道:“世翁過謙了才是,環哥兒,本王讓世翁把你請來,原是有個疑問想證實一下。”
賈環心中一動,點頭道:“王爺請講,環兒定知無不言。”
北靜王從旁邊的幾案上拾起一幅卷軸遞過來,笑道:“這幅《詠柳圖》本王原以為是寶哥兒畫的,不曾想竟然不是,剛才聽寶哥兒說,有可能是環哥兒你畫的,不知是也不是?”
賈環下意識地轉頭看了賈寶玉一眼,後者略為尷尬地點了點頭,他那日在賈環屋裡摔玉,倒不是要故意害賈環,十歲未到的他也沒有這種心機,隻不過是想通過摔玉來發泄情緒,吸引大家的注意而已,就好比小屁孩子得不到喜歡的玩具便撒潑打滾一般。
其實賈寶玉的本性並不是壞,隻不過是自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養成了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慣罷了,所以畫不是他畫的,他也不會無恥到冒名頂替。
賈環徐徐將卷軸打開,發現正是自己畫的那幅《詠柳圖》,當初以二十兩的價格賣給了寶墨軒的李掌櫃,敢情李掌櫃一轉手又賣給了北靜王。
“這幅《詠柳圖》的確是環兒畫的,不知為何會在王爺手裡。”賈環明知故問道。
北靜王哈哈笑道:“自然是重金求購的,環哥兒以什麼價格賣給寶墨軒的李掌櫃,想必也心中有數吧。”
賈政又斥道:“你這孽障,竟學人家賣文鬻畫,真掉錢眼裡去了,待會再收拾你也不遲。”
北靜王擺手道:“世翁莫生氣,賣文鬻畫大有人在,想當初本朝太祖未發跡之前也曾在街頭代寫書信,憑本事賺錢並不丟人,更何況琴棋書畫乃文人四友,書畫賣出去了,也是揚名的途徑之一,還望世翁以後不要阻止環哥兒的畫作在外麵流傳才是。”
相比於迂腐的賈政,北靜王明顯要開明多了!
賈政尷尬地輕咳一聲道:“王爺所言不無道理!”
賈政雖然心中不太認同,但北靜王把本朝太祖都搬出來舉例了,他哪裡還敢辯駁?
北靜王又笑道:“非小王在世翁麵前唐突,以二位令郎之才,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
“雛鳳清於老鳳聲”,此句出自唐朝詩人李商隱的一首詩,意思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差不多,北靜王顯然是在誇讚賈環和賈寶玉,主要是誇讚賈環。
賈政聞言竊喜,嘴上還是謙虛道:“犬子豈敢謬承金獎,賴王爺餘恩,果如所言,亦蔭生輩之幸矣。”
北靜王微微一笑道:“對了,寶哥兒和環哥兒現在讀什麼書?可請了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