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的做法並不複雜,賈環一教,鐵牛鐵虎兄弟便學會了,而心靈手巧的紅菱更是舉一反三,做出了橘子、茉莉、桂花、蜂蜜等口味的雪糕,至於好不好吃,暫時還不知曉,因為須得先放進冰窖裡冷凍一夜,讓其凝固了才能取出來食用。
夕陽殘照,晚霞滿天,賈環和錢槐主仆兩人恰好趕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進了城,不由都鬆了口氣。
錢槐背著賈環的書箱,一邊喘氣,一邊唉聲歎氣地抱怨道:“人家跟著主子吃香喝辣的,奴才跟著三爺隻有累成狗的份。”
錢槐這貨本來就拈輕怕重,背著書箱來回跑了半日,抱怨就在所難免了,而且賈環在教授鐵牛等人做雪糕時,故意把他支走,這也讓錢槐很有些不滿,也十分不服氣,明明自己才是貼身小廝啊,服侍了三爺那麼多年,三爺竟然不信任自己,卻信任才認識幾個月的鐵牛兄弟。
賈環瞥了錢槐一眼,平靜地道:“既然如此,給你換一份輕省的活計如何,譬如守大門,正好王祿升被攆出府後,空缺還沒補上,到時我跟賴大打聲招呼,應該沒有問題。”
“奴才隨便說說而已,三爺你彆當真,嗬嗬,其實在三爺身邊做事挺好的,不用換了!”錢槐這貨眼見賈環似乎是認真的,連忙陪笑著道。
首先,跟著賈環其實也蠻輕鬆的,除了出門幫拿東西外,其本不用操其他的心,而且賈環回府後就不用管了,剩下的時間都自由,想乾啥就乾啥,不像看大門的,雖然看似輕省,但困身啊,每時老刻都得守在門口,想尋點的樂子都難。
其次,賈環脾氣好,很少會挨罵,事兒也少,而且言出必行,自打上次鮑二媳婦的事後,果真每月自掏腰包給自己多加兩百文錢的月錢,若調去守大門,隻怕這多加的兩百月錢就沒有了。
當賈環和錢槐回到大時雍坊榮國府前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了,不過府門前掛著的八隻大燈籠照得四周亮如白晝,門前的板凳上一如既往地坐著十幾名衣著光鮮的豪奴。
“哎喲,環三爺回來了。”遠遠見到賈環行來,負責領班的豪奴立即帶頭迎上來,陪笑著行禮問好,
賈環點了點頭道:“有些私事辦,所以回來晚了,麻煩開一下角門。”
那領班連道不敢,爽快地打開了角門,還叫了一名成年家丁幫錢槐背書箱。
錢槐這貨得意洋洋的,理所當然地把書箱交給了那名家丁,自己渾身輕鬆地跟在身後,心想:“嘿嘿,環三爺今非昔比了,得到了貴人的菁睞,在府裡的待遇水漲船高,作為三爺的長隨,小爺也跟著沾了光。”
且說賈環進了西角門,走到儀門附近時,碰巧迎麵遇見一人,此人左邊嘴角有一顆大黑痣,赫然正是王熙鳳的心腹——來旺。
來旺背著一隻包袱,獨自一人,行色匆匆,看樣子是打算出府,碰上賈環後明顯愕了一下,繼而連忙行禮道:“見過環三爺!”
賈環瞥了一眼來旺背著的包袱,微笑道:“天都黑了,旺叔還出門去?”
來旺連忙道:“不敢當,環三爺叫奴才來旺就行,咳,是……璉二奶奶讓奴才出門辦點事。”
賈環心中一動,點頭道:“大晚上的,那一定是急事了,我也不耽擱你,快去吧!”
來旺又打了個千,這才背著包袱錯身而過,昏暗夜色下的雙眼,飛快地閃過一絲冷芒。前兩日,他的媳婦被賈母下令打了五十大板攆出府了,至今還臥床不起,雖然撿回了一條性命,但多半會落下終身殘疾,而這事雖然是大老爺賈赦發起的,但跟賈環也脫不開關係,要不是這小子跟二奶奶對著乾,自己媳婦能整他嗎?自己媳婦不整他,自然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了!
嘿,這是妥妥的受害者有罪推定,自己乾了壞事不去反省,反而怪罪受害者反擊傷害到自己,這種人真的大大的壞!
不過也是,來旺要是不夠壞,不夠狠,王熙鳳怎麼可能把放印子錢的事交給他去做?心不夠黑,手段不夠狠辣,彆說收取高額利息,隻怕連本金也收不回來,畢竟窮人也是爛命一條,選擇破罐子破摔的話,你沒點狠辣手段應對,最後也隻能認栽!
言歸正傳,且說賈環回到住處,吃完晚飯洗完澡後,立即又挑燈重寫賈代儒布置的文章,此時此刻的賈環,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段激情如火的高考歲月,整個人都燃了起來,忙碌而踏實。
…………
窗外蟲聲淺唱,俏寡婦李紈坐在燈下安閒地做著針線活,燭光把她纖長的影子投到身後的紗窗上,微風吹過,影子搖曳生姿。
小賈蘭盤著雙腿坐在榻上,跟前擺了一張矮幾,正在認認真真地練習書法。
李紈偶爾抬頭看一眼兒子,眼睛裡全是欣慰和慈愛,自打丈夫死後,她的一門心思都放在培養兒子身上了。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年僅五歲的賈蘭已經熟讀了幾百首唐詩宋詞,蒙學的書籍也認了過半,那手字也寫得不錯,這比同齡的蒙童強得不是一星半點,連太爺賈代儒也讚不絕口。
李紈相信假以時日,蘭兒肯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他亡父更早考取秀才功名,他亡父十四歲通過院試,李紈覺得,蘭兒若能在十三歲通過院試,她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賈蘭忽然抬頭道:“娘親,環叔他……”
李紈皺眉打斷道:“字可寫完了?”
賈蘭搖了搖頭,李紈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蘭兒,娘親是怎麼教你的?寫字的時候要心無旁騖,若再胡思亂想,娘親可要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