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三春從賈母所住的榮國府西路搬了出來,搬到了中路,王夫人所在的正院後麵,那裡有三間抱廈,倒是正好安排三姐妹住下。而賈母獨留賈寶玉和林黛玉二人跟自己住在西路,可見對二人的確尤其疼愛。
原本林黛玉和賈探春是住在一起的,如今賈探春搬走後,原來那間房倒成了林黛玉自己獨享了,不過今天正好史湘雲來了,賈母便安排她和林黛玉暫時擠一擠,反正她住幾天就回史家了,倒是沒必要另外收拾房間。
林黛玉性喜靜,喜散不喜聚,但史湘雲卻活潑開朗,喜聚不喜散,有她在的地方想不熱鬨都不行,這不,才剛入夜,她就呼朋引伴,把三春和賈寶玉全都招來了,加上一眾丫環開了兩席,說白天有長輩在不能痛快,如今私開兩席為林姐姐慶生。
正當眾人喝酒行令,玩得不亦樂乎時,平兒打著燈籠進來,驟然見到這麼多人,不由嚇了一跳,笑道:“大晚上的,原來姑娘們都躲在在這裡偷偷受用呢,仔細璉二奶奶知道了拾掇你們。”
史湘雲笑道:“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大不了也請她喝兩杯,反正有林姐姐這位壽星在此,鏈二嫂子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
林黛玉嗔道:“好你雲丫頭,敢情我竟成了你飲酒作樂的擋箭牌了。”
史湘雲笑嘻嘻地道:“林姐姐你好沒良心,人家出錢出力,煞費苦心擺了兩席為你慶生,沒落著好就算了,倒還讓你冤枉。”
賈探春笑問道:“平兒姐姐來此可是有事?環弟讓你來的嗎?”
此言一出,林史二人立即停止了鬥嘴,目光齊向平兒望去,賈寶玉本來玩得挺開心的,一聽到賈環的名字便老不自在,怎麼哪都有環老三?真煩人!好不容易和姐妹們痛快地頑一會,這家夥又來摻和。
平兒笑道:“我們三爺醒起今日是林姑娘的芳辰,所以讓我送件禮物過來,沒想到大家都在。”說完將一隻古色古香的扁木盒遞給林黛玉。
林黛玉微喜道:“虧他還記得,平兒姐姐你待我謝他,今晚本該把他也請來喝兩杯的,但他是個睡覺都不得空的大忙人,所以就不耽擱他了。”
史湘雲想起白日間賈環那“瘋魔”的樣子,便咯咯地笑起來,一邊揶揄道:“平兒姐姐,你們那位爺現在可清醒了。”
平兒笑道:“清醒著呢,今日下午去了禮房報名,回來時不僅給林姑娘買了禮物,還買了一管笛子在哪搗搞,也不知他哪學來的,竟吹得蠻入耳的。”
林黛玉訝然道:“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勞逸結合挺好的,隻是環兒竟然會吹笛子,這倒奇了,以前咋沒聽他吹過。”
探春的貼身婢女侍書笑道:“這有什麼出奇的,咱們姑娘以前也不知環三爺會作畫。”
史湘雲眼睛亮亮的,這真是個怪人啊,連忙道:“既然如此,何不把環兒也叫來,反正他現在也不做功課,大家一起樂嗬樂嗬多好。”
賈探春笑道:“環弟這段時間讀書太拚了,喚他來放鬆一下也好,平兒姐姐,你回去跟環兒說,就說大家請他來喝兩杯,不耽擱多少時間。”
平兒本來就心疼賈環這段時間讀書苦,立即欣然離開了。賈寶鬱悶極了,隻要有賈環在的地方,他的風頭就肯定被搶了,沒勁啊!
這時,心直口快的史湘雲開始攛掇林黛玉打開賈環送的禮物,看看裡麵有什麼。林黛玉也大方了一回,把那精致的扁平盒子打開,發現裡麵是一些碑貼,雖然不是名家手筆,但倒合林黛玉的心意,因為她近來正在臨摹碑貼。
史湘雲見到是些碑貼,頓時便沒了興趣,笑道:“環兒果然是讀書人,壽禮也隻是送些書呀字呀的,咦,這是什麼?”
原來那遝碑貼下麵還一本薄薄的本子,封麵上寫著《桃花扇》三個字,林黛玉一見,登時大喜,這定是環兒答應給自己寫的新戲劇本,好小子,總算沒忘了!
林黛玉不等史湘雲伸手拿,立即就把木盒蓋子合上,差點把湘雲的手指也夾到了,後者撅起小嘴不滿地道:“什麼稀罕物兒,人家不能看的。”
林黛玉不理,隻是轉身把盒子交給紫鵑收起來,新劇本她都還沒看呢,怎麼可能給史湘雲染指。賈寶既好奇又疑惑,心裡還有點不舒服,笑道:“林妹妹,環兒送了什麼好東西給你?神神秘秘的,給我看看可好?”
“一部雜書罷了,沒什麼好看的,咱們繼續行令吧。”林黛玉風輕雲淡地道。
賈寶玉倒不好再追問了,悶悶不樂地繼續行令,結果心不在焉,被罰了好幾杯。
約莫兩盞茶的工夫,賈環和平兒主仆走了進來,史湘雲一見,頓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的賈環看上去猥猥瑣瑣,但是現在的賈環目光清明,唇紅齒白,腰杆挺得筆直,麵帶微笑,從容中透著自信,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讓人心生好感的書卷氣息。
史湘雲揉了揉眼睛,失聲道:“這是環兒嗎?”
林黛玉噗哧的失笑道:“雲丫頭,你貴人事忘,連環兒都不認得了。”
史湘雲可愛地吐了吐舌頭道:“人家說女大十八變,我看環哥兒何止十八變,簡直七十二變了。”
賈環不由啞然失笑,不愧是心直口快的史湘雲。
賈惜春笑嘻嘻地道:“雲姐姐瞧你說的,彆人還以環兒是孫行者呢!”
此言一出,眾人都笑了起來。
賈環向著林黛玉一揖道:“環兒恭肅叩賀林姐姐芳辰,祝林姐姐芳齡永繼,笑口常開,福如東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