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剛蒙蒙亮起,賈環便和柳守正等人在通州城北門碰頭,結伴往鬆園的方向而去。
鬆園位於通州城北邊約二十裡的地方,是一處大莊園,屬於通州第一富豪沈百萬名下的產業。
這位沈百萬的真名叫沈富,是做漕運生意的,由於家資巨萬,而且為人豪爽闊綽,仗義疏財,所以人送外號沈百萬,偏生此人卻愛好附庸風雅,喜歡結交文人雅士,當初一時興起,效法古人,在鬆園舉辦七夕文會,廣邀四方學子以文會友,並且一應開銷皆由其承擔。
剛開始時,鬆園的七夕文會沒啥名氣,參加的人寥寥無幾,但堅持辦了數屆之後,名氣便漸漸打響了,參加的人也越來越多,影響力越來越大,後來甚至連學政和知州等地方官員也偶爾會出席捧場。
所以考生們越發的趨之若鶩,而鬆園七夕文會的規模也越辦越大,開銷也越來越誇張,不過沈百萬卻樂此不疲,每廟文會必親臨現場,並且給出豐厚的彩頭。譬如上一屆七夕文會的文魁便獲贈了一套通州城中的房產,可謂是名利雙收,羨煞旁人。
此刻,旭日東升,曉風輕拂,官道兩旁的野草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附近的麥田一片金黃,農人們正在忙著收割,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官道上,三五成群的書生結伴而行,或乘車、或騎馬、或步行、或坐驢,他們淡笑風生,長衫飄飄,時而吟詩作賦,時而縱情高歌,當真是意氣風發,風華正茂,引得田間勞作的村婦浣女們紛紛拿眼偷看。
賈環和疊翠書院一眾書生均乘坐馬車,不過卻是那種簡陋的大板車,一輛可坐數人,十幾人一共雇用了三輛馬車,大家並排而坐,一邊顛簸搖擺,一邊淡天說地,一邊欣賞四野景致,倒也十分愜意。
鐵虎、石頭、趙國基和金樹四人則自駕一輛馬車在後麵遠遠跟著,既不打擾賈環他們,也省得被賈環他們打擾,就他們的水平,那些“之乎者也”聽著都腦仁疼。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眾人終於抵達了鬆園,放眼望去,隻見紅牆綠瓦,綠樹掩映,足足占了半座小山坡,當真是一座豪華無比的大莊園,估計占地有幾十畝吧,還修築了七八米高的圍牆,儼然就是一座小城堡。
鬆園的正門就開在官道旁,細沙鋪路,夾道兩邊植了許多楊柳,沿著沙路前行幾十米便至莊門,門前有一片開闊的空地,兩株古鬆參天聳立,亭亭如蓋,十分之古雅,估計這就是鬆園之名的由來了。
此刻的空地上已經停了許多牛車、馬車、驢車,甚至還有轎子,滿眼都是長衫飄飄,頭戴四方平定巾的少年學子,他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呼朋喚友,好生熱鬨。
賈環等人停好馬車,便往莊園的大門行去,這時正好有一隊書生斜地裡行過來,張芝龍一見,立即大笑著揚聲道:“那不是顧興邦顧同學嗎?來來來,快上前來拜見賈先生。”
疊翠書院一眾書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此時行過來的正是東林書院的書生,為首者乃府試第三名顧立本,這位當初和柳守正打賭,無論誰奪得府試案首,見麵必須執弟子之禮。
且說那顧立本迎麵遇到賈環等人,登時麵色有點變了,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正猶豫著要不要調頭閃人,結果張芝龍眼尖,立即叫住了他。
顧立本窘得麵紅耳赤,東林書院其他書生也十分尷尬,頗感麵上無光。
僵持了數秒,顧立本把心一橫,竟真的來到賈環麵前,抱拳深深一揖道:“學生顧立本,見過賈先生!”
瞬間又是一陣哄笑聲。
賈環略側身讓過,淡然道:“不過是一時玩笑罷了,顧同學不必當真。”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賈先生才學在顧某之上,學生願賭服輸!”顧立本說完又是一揖,這才退了開去,如此一來,反倒贏得一陣喝彩聲。
張芝龍等人見狀倒沒有再繼續刁難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柳湘蓮看著有趣,便低聲問賈環怎麼回事,賈環略略把前事說了一遍,前者聽完後不禁莞爾道:“這位顧同學雖然輕狂,但願賭服輸,敢作敢為,也不失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