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慘白的月光下,蕭瑟秋風掃過庭樹,發出低低的嗚咽,除此之外,唯有藏在牆角裡的秋蟲在唧唧。
趙姨娘的這處小院已經被布置成靈堂,遺體也用上等的棺木裝殮,靈前擺放著香燭,還有賈環親手所畫的懸真遺像。
本來在古代,大戶人家死一個小妾並非什麼緊要事,薄棺一副抬出城去埋掉了事,假如是寵妾,最多也是陪葬之物豐厚一些罷了,什麼發喪停靈,邀請賓客吊唁送殯,根本不可能會有。
事實上,如果不是賈環態度堅決地要求,此刻趙姨娘的靈堂也不會有。王熙鳳命賴大等人買來了一副普通的棺木,本打算裝殮了趙姨娘的遺體便直接抬走掩埋了事,但被賈環疾言厲色地阻止了,並且要求換一副上等的官木,擺設靈堂祭掃。
賈環年紀雖小,但目前已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爺,賴大也不敢用強,隻能上報給王夫人和賈母,最後還是賈母拍板,按照賈環的要求換了棺木,還設了靈堂。
王夫人雖然很不爽,但趙姨娘都死了,給她留點體麵又值什麼,而且也正好借此表現她作為主母的大度和慈悲,所以也同意了。
此刻,賈環和賈探春姐弟二人渾身縞素守在靈前,平兒跪在火盆邊,默默地燒著紙錢。
賈環此時的表情十分平靜,平靜得讓人有點發瘮。自從斥退了賴大等人後,賈環就沒再說過一句話,而且滴水未喝,粒米未進。
賈探春擔憂地看了一眼麵無表情,像月光一樣幽冷的賈環,張了張嘴欲言猶止。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打響了四更天,秋深寒重,暗透肌骨,賈環跪在地上,仿佛一無所覺。
“環弟,你不問我,可是怪我?”賈探春終於忍不住,紅著眼圈問道。
賈環平靜地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怎麼回事,到外邊說,不要打擾了姨娘。”說完默默地站起來,往院子中行去,清冷的月光從門外斜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賈探春試圖站起來,卻由於腳麻了,重重的磕了一下膝蓋,平兒忙上前扶起她。賈探春緩了緩,推開平兒的手,吃力地走了出屋去。
賈環一身素白,靜靜地站在院子中,冷月斜照,形影相對,就跟那株唯一的庭樹般孤寂淒清。
賈探春莫明的鼻子發酸,一直以來,她跟趙姨娘的關係都不怎麼好,雖然由於賈環的緣故,近這一年來有所緩和,但也說不上有多親近,隻是今日親眼目睹趙姨娘咽下最後一口氣,她才猛然發覺,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生母親,自己還是很在乎她的。
賈探春走到賈環的身邊,沉默了片刻才道:“姨娘要用巫蠱之法害太太、璉二嫂子和寶玉。”
賈環記得原著中的確是有這樣的情節,沉聲道:“然後呢?”
賈探春垂著道:“就在昨日,施法的馬道婆被人抓住了,把姨娘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