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鐘益柔的話, 安無咎表現得冷靜得過分。
“我們不會發出聲音的。”他的表情正直得有些可愛。
這回答一出,其他三個人都同時愣了愣,然後笑作一團。
鐘益柔笑得扶住了桌子, “你和你在遊戲裡完全是兩個人誒, 那個聰明勁兒去哪兒了?”她指了指正捂住肚子笑的吳悠,“連他這個小屁孩都聽得懂。”
被點了名,吳悠略微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 “我才不是小屁孩。”
安無咎仍舊有些雲裡霧裡, 他側過臉, 看向沈惕。他倒是笑得不誇張, 一隻手托腮,嘴角掛著曖昧不清的笑,也撇過眼看安無咎。
對視了一會兒, 安無咎腦中聯係起上一關地堡裡的手銬事件,忽然意識到什麼, 一下子明白過來, 然後擺手對鐘益柔解釋:“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真的?”鐘益柔忍著笑,咬住筷子頭, 眼睛往沈惕臉上瞟。
沈惕托著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在安無咎鬆口氣之後, 他又補充了一句。
“目前不是。”
真是完全不會配合的家夥。
安無咎乾笑兩聲,“還是吃飯吧。”
“這要人怎麼吃?”吳悠掃視了桌上幾個菜, 癟了癟嘴,自己站了起來。
“哎你乾嘛去?”鐘益柔扭頭問。
吳悠自顧自地從鐘益柔的椅子靠背上拿起圍裙,給自己戴好,“做飯。”
“廚房在右邊, 你會開火嗎?”鐘益柔有點不放心,儘管她自己才是那個有可能會炸廚房的人,“冰箱裡的食材你看著點日期!”
吳悠沒回複,鐘益柔就轉過頭,小聲嘟囔了一句,“現在的小屁孩真是會裝酷。”
半小時後,他們看見小朋友端來四菜一湯,光是看上去就已經比之前的黑暗料理好了上百倍。
這個動手能力,確實不容小覷。
沈惕笑道,“現在的大人還不如小孩兒會做飯。”
被嘲諷到,鐘益柔對著他比出一個“殺了你”的抹脖子手勢。
“隨便做了點,冰箱裡能吃的不多了。”吳悠把圍裙摘了,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吧。”
“隨便??”鐘益柔兩眼發光,感歎道,“你好厲害啊小鬼。”
安無咎也嘗了一口,味道果然很不錯。
他開始對吳悠感到好奇。
雖然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但整場遊戲下來都可以滴水不漏地完成任務,情緒該暴露就暴露,該隱藏就隱藏。那架飛行器看起來也應該是他自己組裝的,好像生活得很獨立。
“話說回來,”鐘益柔吃了一口菜,看向其他三人,語氣隨意道,“你們該不會都無家可歸吧。”
這句話像是一下子戳中全員雷區,一時間飯桌上都沒了聲響。
最後還是安無咎開了口,“我本來住在學校裡,但是我媽媽生了病,我也退學了,我記憶的最後一段時間,我一直住在醫院陪床。”
吳悠想到之前他們私底下在遊戲裡的談話,於是開口,“你不是還有個妹妹?”
“對……”安無咎的眉頭微微皺起,“但是我記得在醫院裡,她和我吵了一架,具體的原因我忘了。我隻知道,她最後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吳悠低聲重複了這幾個字,然後隨口道:“和我一樣。”
大概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如今的閒暇時光隻不過是血腥遊戲的中場休息。很有可能這次分彆後,下次就無法相見,因而誰都比遊戲中更坦誠。
“你也是?”鐘益柔皺了皺眉,“小小年紀在家呆著不好嗎?”
吳悠垂下頭,往嘴裡扒了幾口飯,含混不清地回答,“我是逃出來的。”
然後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重,鐘益柔敲了敲碗邊,“沒關係,反正我這裡你們可以隨便住!”
說完她笑了笑,“反正大家也不是沒錢的窮光蛋!”
安穩地吃完一頓午餐,安無咎坐在廢棄能源罐上看鐘益柔焊接義體的手指,吳悠擦著他的飛行器,沈惕靠在集裝箱邊打著盹兒。
這樣遠離喧囂的平靜午後,和聖壇裡的廝殺相比,反倒更像是一場幻夢。
他們分明在前幾天還是遊戲裡的競爭者,大約是因為類似的境遇,和曆經同一場生死搏鬥的默契,竟然成為了能夠和平共處的夥伴。
找不到母親如今所在的醫院,安無咎心中始終放不下。
明明醫院的一切都和自己的記憶是吻合的,為什麼母親不在那裡?難道是因為治療費和住院費不足,被轉移到其他地方?
如果母親還在費城,那麼一間一間醫院找下去也許能有答案,但這需要時間成本,何況他或許並不能得到真實的信息。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鐘益柔得知他的擔憂,想了想,給他提出一個建議。
“如果是找病人,可以試試去找找馬托爾公司的人幫忙。”她拉了個椅子坐到安無咎的身邊,“這是壟斷費城的生物製藥公司。現在費城的醫療體係是孤島式的,醫院都封閉管理他們的用戶信息,你就算是想查也很難查到。但是幾乎每間醫院都會使用馬托爾的藥物和醫療器械,而且馬托爾基本入股了每家醫院,每個月的流水和報表都會上交,裡麵多少會有些可用的信息。”
“馬托爾……”
“沒錯。”鐘益柔翹著二郎腿,“現在的醫院都相當於一個個小企業,已經被商業化成馬托爾集團的子公司了,你想一間間找,還不如直接從上一層入手。”
她說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