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金屬房間之後, 表現最不正常的就是沈惕。
其他兩個人至少都是鎮定地接受遊戲規則,而沈惕,完全像個混子, 還是個情緒煩躁的混子。
他靠著一側牆壁, 雙臂耷拉著,用後腦勺有一搭沒一搭地撞著金屬壁。
彆說積極了,簡直就是自暴自棄。
所以連兔子開口的時候, 那種較真的瘋勁兒都癟下去一大半。
“喂,你不打算好好想想,抓緊時間把你的答案告訴我嗎?”兔子說完, 又繼續刺激,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他們有多疼啊,那我就讓你聽得再清楚一些好了。”
於是它將外麵的聲音放大了幾倍,哭喊聲幾乎要穿透牆壁。
沈惕皺起眉。
“吵死了。”他不耐煩地伸出手,按了一下盒子上的白色按鈕。
“你選了No?決定好了?”
沈惕一雙眼懶散地半睜著, 像隻打瞌睡的貓, 完全沒有要搭理這隻死兔子的意思。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完全不在意這些人。”兔子笑了笑,“他們在你眼裡和一隻螞蟻, 和任何一種動物沒什麼分彆,是嗎?”
誰知這次沈惕竟開了口,還一本正經, “那倒也不是。”
“哦?”
沈惕故意說得惡心, “兔兔多可愛啊, 怎麼能這些動物放在一起呢?”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就應該出現在餐桌上。”
沈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八字也就劃了了一撇, 他就開始饒有興致地規劃起獎勵金歸處。
“出去我第一頓就要去最貴的餐廳吃兔肉,生扒了皮,烤著吃,撒上辣椒麵胡椒粉,皮也不能浪費,用來縫個坐墊,想想就不錯。”
兔子被他這麼一噎,蹲了半天隻冷笑一聲。
“真可憐,你也隻能嘚瑟這麼一會兒了,等一下想哭都來不及呢。”
說風就是雨,兔子說哭,沈惕就裝模作哼唧著假哭了一陣子。
第一次的結果出來了,和沈惕想象的一樣,是三個[不敲除],至少要把同樣結果的先敲定,保住楊爾慈。
“你的同伴們還在用自己的痛苦給你們積攢時間,你可要好好珍惜,彆辜負了他們的犧牲啊。”
沈惕沒工夫搭理兔子的垃圾話。
他並非沒有聽到那些慘叫,尤其是吳悠。平時這小鬼嘴比誰都硬,什麼時候都掛著一張不高興的臉。
能讓他痛到撕心裂肺的程度,沈惕想想,就覺得這個聖壇可真是惡心至極。
“怎麼了?”兔子仿佛能夠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似的,在沈惕陷入沉思的時候直接戳破,“動搖了?心裡不好受吧?”
沈惕懶洋洋抬了抬眼皮。
“我在想,你是哪裡有問題,非得把我們分開?”
沈惕說著,兩手叉腰,抬起頭,一臉煩躁,“我都看不到安無咎了。”
“你就這麼想看到他?”兔子語帶嘲諷。
沈惕痛快承認:“是啊。我就是要看著他才舒坦,不行嗎?”
他拍了拍金屬壁,“你就不能弄個玻璃門?”
“要是怕我們互串消息,你直接弄個單向玻璃,你們聖壇不是什麼都能做,直接把我們的聲音關掉不就行了?”
“你想得可真美,我讓你看到他,你豈不是就可以根據他的舉動來判斷了?”
“可以馬賽克啊,全都糊上,我就隻看看臉。了不起,看看眼睛總行吧。”
沈惕執著得像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儘說些不正常的話,弄得兔子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
但他覺得自己挺正常的,隻是看看眼睛而已,又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部位。
“我看你是腦子不清楚,連怎麼做一個正常的人都不知道了。”
兔子繼續譏諷,“現在急了,剛才怎麼不好好珍惜一下?說不定那就是你和安無咎的最後一次見麵咯。”
沈惕活動著自己的脖子,“那不一定,我要是沒了,安無咎還可以給我收屍啊。”
“萬一我沒死就隻是淘汰,不就成了你這種垃圾NPC?那可就太棒了,當NPC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沈惕兩隻綠眼睛閃閃發光,就差蒼蠅搓手了。
兔子這回是真不說話了。
“你怎麼不繼續了?”沈惕笑得和善,對著上空挑了挑眉,“你是覺得我太變態了嗎?我也覺得,我有時候還真挺不正常的,比如現在,我竟然想試試兔子骨灰拌飯……”
“第二輪開始了,”兔子打斷了沈惕的自我剖析,“你的思考時間隻有這些,想想吧,這一輪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倒計時開始的瞬間,沈惕補充完自己被打斷的話,“我想試試兔子骨灰拌飯,你這種大小的,夠我吃半個月呢。”
“你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外麵的人活活被電死嗎?”
沈惕聳聳肩,長長歎了口氣,盤腿坐到地上,右手托腮。
“你呢,彆費口舌了。要麼,你拿我出去換其他人,電我,反正我耐造還想死。要是不換,就閉嘴。”
“我在不在意,擔不擔心,跟你沒有關係,也休想用這種拙劣的把戲刺激我。”
“明白跟你說吧,隻有安無咎死了,我說不定會小小地崩潰一下。”沈惕說得輕描淡寫,表情也十分無所謂,“隻可惜……”
“安無咎根本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死的家夥。”
那雙綠寶石般的雙眼抬了抬,如占卜完畢後說出的命定箴言,“他說不定還會活到最後。”
兔子也笑了,“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因為那張臉?”
沈惕瞟了一眼倒計時,然後認真思考起來,“嗯……”
想著想著,沈惕笑了,“都喜歡,滿意嗎?”
“就這麼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夥?你完全不施展實力,自暴自棄地混日子,現在還在聖壇這種地方,在彆人的身上找寄托。這樣的生命,不覺得可笑嗎?”
兔子似乎對此持有一種複雜的態度,一麵想要嘲諷,一麵似乎又覺得沈惕是個沒出息的家夥,甚至扼腕歎息。
“你好像跟我挺熟的嘛。”沈惕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幡然醒悟的表情,“啊,我該不會是你爸爸吧。”
兔子無語,“你瘋了吧。”
沈惕站了起來,手按下一個答案,然後伸了個懶腰,“彆生氣嘛,你要是真認識我,幫我個忙唄?”
兔子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沈惕也直截了當地說了,“小忙,以後每一輪都把我倆分一塊兒,成嗎?”
“如果是敵人呢?”兔子笑道,“你還會這樣嗎?”
“敵人最香了。你知道安無咎想要弄死一個人的時候,那個樣子多有魅力嗎?”沈惕一臉興致勃勃,居然真的跟這隻兔子描述起來,“他壞的時候簡直是壞透了,完全不擇手段,可好的時候,又想按照計劃除掉對方,狠下心又躊躇不前,那種交織的矛盾感,是他最脆弱的一麵。”
“把這一麵給我,多好啊。”沈惕嘴角勾起。
兔子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直接公布了答案。
“滿意嗎?你們又一次達成了默契,可惜重複開門了。”它的聲音裡帶著諷刺的笑意,“你們幾個的水平這麼旗鼓相當,說不定次次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沈惕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你以為你一心求死,就沒有任何可以被人拿捏的把柄了?”兔子麵對沈惕,從癲狂中漸漸冷下來,“你還記得你為什麼想死嗎?”
“你知道你自己是誰?你的名字來源於誰嗎?還是說,你自己其實也很清楚,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聯係,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一個將你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你才想死。”
他的話終於在沈惕的心裡落下一點痕跡。
“不說話了?”兔子獲得了些許的成就感,無情地繼續嘲弄,“你甚至都不記得自己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那些痛苦重複了多少次。”
重複?
沈惕不動聲色地眯起眼。
“沈惕,事到如今還不明白嗎?你現在的自我矛盾,你的神經質,還有你完全無法自圓其說的一個個謊,歸根到底,都是因為現在的你,隻是一個空殼罷了。”
沈惕輕笑一聲,“是嗎?”他對著金屬裡的倒影看了看,“那這個殼還不錯嘛。”
兔子為了用言語對他施加壓力,甚至沒有能來得及遵循規矩,對他說第三輪開始的廢話,沈惕就這麼看著倒計時開始,感受著時間一點點流逝。
“倒也不用在這裡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兔子拿腔拿調,聲音尖銳,“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場遊戲從設立到如今,隻有一個人破解過。”
“唯一一個。”兔子強調。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才是真的不在乎,不僅僅把這些在外麵替他受苦的人當做是工具,而且也不在乎與他博弈的對象。”
兔子故意歎息,“本來你也是有機會成為這種無敵的家夥,真可惜,為一個分裂的怪物著了迷。”
沈惕忽然對那個傳說中破解成功的人起了一絲興趣。
“那這個人,還活著嗎?”
“當然。”兔子笑了,“不僅僅是活著,他到目前為止,也是聖壇史上最高積分的家夥。或許你們能碰一碰,誰知道呢?”
沈惕沒有說話,他聽完,十分隨意地做出了第三個選擇。
得到的結果,一如他心中所想,還是三個一模一樣的字母。
沈惕並不覺得他們三個有默契到這種地步,更何況都第三問了,安無咎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他的策略一定會發生改變。
在沈惕眼裡,目前隻有一種情況,這該死的遊戲自己作弊了。
“恭喜啊。”兔子看到了結果,非常欣喜,“楊爾慈小姐又能出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