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綠色的瞳孔通透無比,透露著一絲柔弱與委屈,“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安無咎差一點點就被這樣的眼神給欺騙了。
隻差一點,他就陷入沈惕設下的柔軟陷阱,對他說“不會”。
“我真的是胡說的,我們不可能是那種……”
沈惕截斷了他未儘的話,“現在不可能,未必以後就不可能。”他笑了笑,又往安無咎身上丟出一個新的包袱,“還是說,你真的像艾米說得那樣,看不上我,等著找更好的男人啊。”
“怎麼會?”安無咎這次是脫口而出,說出的話幾乎沒有過腦子。
冷靜下來,他覺得不太對勁。
自己不太對勁。
心又一次飛快地跳動著,一下一下拚命地捶在胸腔。
“什麼怎麼會?”沈惕表情鬆弛,卻一再笑著逼問,“是怎麼會看上彆人,還是怎麼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
這兩個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
安無咎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下意識想要後退,可忘了當下自己正站在樓梯上。
就在他差一點被台階絆倒的時候,一隻手臂敏捷地伸出來,攬住他的腰,將他穩穩地擁入懷中。
“像你這麼能打的人也會有不慎失足的時候?”
沈惕的聲音很輕,很沉,如同晃晃悠悠的片羽墜入安無咎的耳廓,酥麻感如同漣漪一般擴散至周身。
安無咎回過神,從他的懷裡出來,一轉身便直接往通往大廳的門去。
沈惕在後麵慢悠悠地追著他,嘴上也不留情,“唉,連句謝謝都沒有,看來是真的瞧不上我了。”
等他懶散地走上去,到了大門口,才發現安無咎竟然在門邊等著他。
“謝謝。”安無咎對他說,但沒有抬頭看他的眼睛。
沈惕也不急,有分寸又親密地將手放在他的頭上,摸了摸。
“不客氣。”
安無咎不禁勾起嘴角,抬頭望去,正好看到了南杉、吳悠和藤堂櫻,於是兩人便朝他們走去。
南杉老遠便像是感應到他們似的,攏起的手特意伸出來打招呼,安無咎點頭示意,沒想到過去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看看諾亞小妹妹的籌碼值。”
安無咎聽罷,抬頭去看大屏幕。
她竟然從靠後的名次一躍進入第十名。
然而安無咎並不十分意外,隻是詢問,“怎麼做到的?”
南杉看向他,忽然發現安無咎的右手被藍光籠罩,心想難道又有人拿他當了籌碼,但安無咎沒有在意,所以他也隻是先指了指還坐在桌上的諾亞,“我們剛剛討論了一下,她好像在算牌。”
藤堂櫻也說:“你們走後,諾亞就跑來21點的賭桌這裡看了一局,看完之後自己上了,然後連勝三局。21點的賭局我之前兼職荷官的時候見得不少,贏得多的都是會算牌的,所以後來就不許人來發牌了,改用AI洗牌。看諾亞這個狀態,很像是在算牌的,而且算得很快。應該是在短時間內將桌上對自己有利或不利的牌都建立了一套數字體係,簡化成賠率的計算,看有多大的可能爆掉莊家。”
聽著藤堂櫻的話,安無咎朝她望去,諾亞的神情處變不驚,除了一張稚嫩的小臉,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場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能有的。
沈惕也看過去,打量了一會兒,“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啊,怎麼做到的?該不會是小機器人吧。”
“還真說不準,反正這個頭腦跟她的年紀不太相符。”南杉說,“我在這裡看了有一會兒了,感覺諾亞之所以能贏,是因為算牌算得很準。”
安無咎盯著不遠處的諾亞,陷入沉思。的確,21點是可以通過算牌得到較為準確勝率的賭博遊戲,靠的就是信息博弈,如果諾亞真的連勝三局,絕對不是一般的孩子。
但他還不能完全將她定義為“天才兒童”。
“隻有人類能參加聖壇的遊戲嗎?”
安無咎突然的疑問,讓其他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像是的。”吳悠說,“遊戲服務器裡有寫。”
如果真的是天才少女,也可以解釋為何她獨自一人能夠在聖壇存活。
但安無咎總覺得,這個小女孩沒有這麼簡單。
在這裡還沒待上多久,諾亞便又贏了一局。
她頭上的籌碼值再次更新,已經到了3800。
桌上的一名男玩家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牌通通推到地上,不過撲克牌還沒落地,就已經化為虛有。他瞪大了一雙眼睛,兩手狠狠拍在桌上,對著諾亞打罵。
“作弊,你這個死丫頭一定是在作弊!你們給我取消她的資格!”
諾亞一句話沒有說,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任何波瀾。
安無咎正要說話,沈惕倒是先替他開了口。
“這個人好可怕啊,這麼大聲地吼一個小女孩。”
吳悠又一次被沈惕的茶味熏到。
“能不這樣說話嗎?”他問沈惕。
沈惕依舊死性難改,可憐巴巴道,“難道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嗎?”
那個男人被沈惕的話刺了一下,可也就一下,不過片刻他就從桌子上站了起來,朝諾亞的方向氣勢洶洶過去。
“你動她一下試試?”
安無咎冷著一張臉,聲音雖不大,但卻令人莫名膽寒。
男人回頭看向他,看到他的樣貌與他頭頂的籌碼值,有幾分退卻,但沒有打算就此罷休,而是將憤怒化作挑釁和嘲諷。
“我看你們這一個組都是作弊成性,才會有這麼高的籌碼!這小丫頭騙人,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沈惕臉上的笑意立刻煙消雲散,方才插科打諢的勁頭也沒了。
“我最煩有人大聲說話了。”
說完他便朝那男人走去,毫不留情,一拳將他揍倒在地。
“你再說一遍,”沈惕眼神陰鷙,聲音沉鬱,“誰不是好東西?”
那男人被沈惕的影子完全籠罩,連滾帶爬地想要起身,倉皇地大喊“救命”,可圍觀的人們也隻是冷眼旁觀,誰都不願幫這家夥。
沈惕笑了笑,假情假意歎了一口氣,朝他更近一步,“真是不好意思,這裡也沒有規定不可以動手打人。”
他正欲抬腳將這個輸不起的窩囊廢踢開,突然聽到身後吳悠的喊聲。
“沈惕!”
他很少這樣叫自己。
沈惕感覺不對,連忙回頭,隻見不遠處的安無咎臉色蒼白,半低頭捂住流血的肩頭。
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落在地板上,將那隻雪白的手染得血紅。
他的右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