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場高熱燒至淩晨,安無咎像是做了個清醒夢,怎麼都醒不過來。
直到窗外的紅光漸漸退去,隻剩下漫天的白。安無咎睜開眼,視力已然恢複了。
他四肢發僵,渾身冷透了,已經感受不到溫度,但還是披上了鬥篷,草草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鏡子裡的他看起來臉色很差,安無咎不想這樣出去,令沈惕看著難受,於是用手揉搓了一下臉頰,直到看到點血色,才從鏡子前離開。
安無咎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才將門打開。
令他沒想到的是,沈惕竟然就站在門外。
“你怎麼剛好……”
安無咎的聲音燒得有些啞,話說到一半,就被沈惕摟在懷裡。
他似乎毫不在意昨晚他查驗屍體的結果,像是根本忘記了這件事,隻是靜靜地擁抱著自己。
安無咎感覺他凍僵的軀殼在沈惕的懷抱中複蘇了。
門打開的瞬間,沈惕看到了安無咎的臉。他蒼白得像一張乾枯的紙,仿佛一碰就碎,連擁抱都不敢用力。
“你不是說不要進你的房間嗎?”沈惕吻了吻他的頭頂,“我沒睡好,半夜跑到你這裡來了,在樓道靠著睡的。”
安無咎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熱流從裡麵泵出,流淌至他全身每一處,令他活了過來。
但他還是不可置信,“你……你怎麼能找到我的房間?”
除非他是狼。
他的語氣頗為得意,仿佛在說什麼很了不起的計算方法,“你回房間之後,我特意量過,我邁6步正好從一個房間門到另一個房間的門口,左右兩個過道中間隔著5步,我和你隔著6個房間,我邁41步就正好到你的房門口啦。”
安無咎忽然有些難過,他抬起頭,凝視沈惕綠色的雙眼。
“怎麼了?”沈惕察覺出他的不對勁。
安無咎搖了搖頭,佯裝無事,隻笑著問他,“那麼剛好嗎?”
沈惕這才承認,“也不是那麼剛好。”他拖長了“那麼”兩個字,又笑了笑,“還是有一點誤差的,我醒來之後視力恢複,發現自己靠著的牆是老於的房間,所以又挪了挪。”
安無咎一下子笑了出來,笑容很美。
沈惕望著他的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可他又說不出來。
他敏銳地讀懂了安無咎心裡的傷痛,那些痛楚如溶解的冰泉般一點點流淌到他的心裡。
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不知道怎麼說才不會加重安無咎的痛苦。
沈惕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些什麼。
晨祭結束之後再問吧。
“晨祭要開始了。”安無咎牽起他的手,輕聲說,“我們走吧。”
他並不想隱瞞沈惕,就算自己的記憶隻是殘缺又不堪的碎片,他也願意捧起來給沈惕看。
但不是現在。
又是新的早晨
,但眾人的臉上完全沒有新生的光彩。昨日漫長得像一部卡幀的恐怖電影,既可怕,又令人陷入永無止境的折磨。
但他們不得不聚集在一起,選擇新一輪的獻祭人選。
安無咎和沈惕分開,回到屬於他的一號燈柱後。很快,他的身邊出現了一根由藍色光點幻化彙聚的神杖,是中祭司的象征。
“各位祭司,早上好。”
聖音出現。
“新的一天開始了,在啟動晨祭前,我將為各位公布昨晚的死亡情況。”
這句話一瞬間讓每個人都萬分緊張起來。
安無咎想,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想象中發展,他是不會死的。
昨晚一定是雙死,而且很可能是真假女巫。
果不其然,聖音宣布了結果。
“死亡的人是:二號玩家和三號玩家。夜裡死去多名玩家,故沒有遺言。”
話音剛落,老於和藤堂櫻便突然間倒在地上,嘴角淌血,一句話也來不及說,渾身抽搐著,漸漸失去氣息。
他們兩個人都未曾闔眼,隔著茫茫的冰冷空氣,至死都筆直望著神殿穹頂的壁畫。兩人燈柱上的燈火同安德魯的一樣,都熄滅了,地上的血淌成兩片血泊,在寒風中快要凝固。
血腥味彌漫在這神聖的殿堂之中,眾人麵色各異,有的驚恐萬分,不敢去看,有的默默注視著他們的屍體,也有像南杉這樣默念往生咒,希望他們能平安離開這個遊戲,成為幸存者。
但這注定是個奢望,因為這兩人必然處於敵對陣營。
聖音永遠沒有感情色彩。
“現在,晨祭開始,請中祭司選擇發言順序。”
發言順序在這個遊戲裡極其重要。並非每個人都能如此用心地聽完前麵所有人的發言,並牢牢記住,一旦邪.教徒在靠後的地方發言,又具備十足的煽動力,那麼好人很可能受騙,聽到最後產生動搖,將真正的好人投票出局。
如果從兩位死者的左手開始,也就是除開安無咎自己,再左邊一位的十二號鬆浦守梨。
安無咎自己是守墓人,自然清楚昨天被獻祭的安德魯才是真正的預言家,而眼前的鬆浦守梨是假的。
但如果從他開始,自己的守墓人身份恐怕在指定順序的瞬間就會暴露,如若狼人自爆,瞬間進入夜晚,那麼他還沒能報出驗人信息就會死在他們的刀下。
這樣好人就損失三神了。
安無咎指了指右手位。
“中祭司選擇從四號玩家周亦玨開始,請五號玩家準備。”
安無咎盯著周亦玨的臉,見他臉上沒有絲毫訝異或不悅,仿佛這個對他不利的發言順序是他早已料到的事。
難不成他才是最後那頭狼,才會如此坦然地接受。
周亦玨對著兩人的屍體歎了口氣,臉上一貫的笑意也沒有了,一反常態地嚴肅起來。
“昨晚是雙死,看來是女巫開藥毒走了另一個自稱女巫的狼,我本來想著如果女巫真的會玩
,就不要在昨晚開藥毒另一個女巫,而是另一個預言家或者白天爆狼式發言的人,這樣我們到第二天自然知道誰是真正的女巫,第二天隻需要將那個假冒女巫的人投票出去,就可以殺掉一個明擺著的狼。”
周亦玨所說的方案,實際上就是安無咎昨天想要對老於說的話,毒走對跳的女巫在這個遊戲裡並不是最佳方案,因為場上存在一個可以驗證獻祭者好壞的守墓人。
守墓人可以驗證白天死者的身份卻不能驗證夜晚死去的人的身份,女巫已經跳了出來,晚上必然要被狼人殺害,無論鬆浦守梨是不是真的預言家,他們都一定會殺女巫,如果他是,這一招可以讓好人無限懷疑他,如果他不是,狼人更不可能殺了自己的同伴。
真女巫死了,開藥毒死假女巫,這種情況下的雙死隻會讓沒有視角的好人更加混淆,狼人一旦煽動,大家就更加無法分辨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