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臉,看向他,“無咎,那也隻是讓你不斷地陷入同樣的痛苦裡罷了。”
安無咎沉默地看向窗外,明明是白天了,但天空中的兩輪月亮依舊沒有消失,包括那些碎裂的痕跡,都清晰無比。
“我知道了。”他說,“我不會輕易走捷徑的。”
他也耗不起。
回溯一次,他的生命值就會少一點,這些生命值在他經曆輪回的過程中都不一定能撐多久,他還有一種需要生命值兌換的卡。
怎麼算都不夠用。
他們開著車進入城市,曾經繁華的都市一夜蕭條,天空中再也沒有
飛行器,車也幾乎看不見,短短幾個小時,這裡仿佛就被“清空”了。
到處都是倒塌的建築,遠處還有汙染物的聲音,正在啃噬和掃蕩,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腥臭的氣味。
鐘益柔手裡握著□□,謹慎地觀察四周,“我們先去找一家超市,補充點……”
她還沒說完,隻聽見碰的一聲,車窗玻璃碎了——
但並不是從外向內擊碎,而是相反的,是吳悠的觸手以極快的速度刺向車窗外!
鐘益柔對吳悠的舉動始料未及,猛地回頭,望過去,才發現他的觸手活生生刺穿了一個汙染物,那個汙染物痛苦地嘶吼著,甚至還保持著朝他們進攻的姿態,可現在,他隻能被吳悠的觸手洞穿,跟著快速行駛的車被拖行在地。
沒多久,吳悠又猛地伸出另一隻,這次震碎的是沈惕這邊的車窗,速度太快了,沈惕都被他嚇了一跳。
“你想把我脖子捅穿嗎?”沈惕後退著,身子完全貼上駕駛座,為吳悠的觸手空出一段空間,十分艱難地繼續開車。
安無咎見吳悠已經用觸手纏繞住那個龐然大物的腿,於是降下車窗,在告訴移動的車內用槍瞄準了怪物的頭,替他補了那家夥。
吳悠這才把兩個觸手都收回,但就在此時,他們的車頂猛地震了震!
鐘益柔抬頭,感覺一個利爪幾乎要將金屬車頂劃破,是汙染物跳上來了!她慌忙舉槍,但霎時間,吳悠的觸手破窗而出,迅猛靈活,巨蟒一般擒住對方。
他們看不見具體經過,隻聽得到摔打的聲音,汙染物的怒吼,碰撞翻滾在車頂上。
最後咚的一下,汙染物的半邊身子摔下來,沿著擋風玻璃滑落下去,最後滾到地上。
看著血糊糊的擋風玻璃,沈惕歎了口氣,打開自清潔模式。
鐘益柔倒是很激動,“吳悠!你也變得太強了吧!最強戰力了誒!”她一巴掌正要拍到吳悠肩上,可吳悠的反應力太快,觸手先伸了出來。
這根觸手和他剛剛殺怪物的不一樣,小小一條,上麵沒有粘液也沒有尖齒,軟乎乎的。
鐘益柔愣了愣,手掌還懸在半空,眼前的小觸手突然伸過來,拍打了一下她的手掌。
像一個擊掌的動作。
“太可愛了吧你!”鐘益柔從後排抱住了吳悠的腦袋,嚇得吳悠觸手亂顫,腐蝕性的粘液一下子沒收住,滴在了沈惕的腿上。
“疼疼疼……”沈惕揪著袖子瘋狂去擦。
安無咎被他們逗笑了。
他們坐在車裡,穿梭於短暫的安全之中,苦中作樂。每一個人都笑得很開心,就好像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愛的人也沒有離開。
車窗破了,風呼呼地往裡灌,沈惕對著吳悠碎碎念了一路,吵得吳悠隻好用兩隻觸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裝聽不見。
“哎哎,前麵有個大超市。”鐘益柔拍著沈惕的肩,“我們去買點水和食物。”
“疼。”
安無咎已經記不清沈惕這是
第一次抱怨疼了,他笑了笑,看著沈惕把車停下,和他一起下了車。
“我給你摸摸。”安無咎一手拿著槍,另一隻手溫溫柔柔地給沈惕傷口上的紗布。
沈惕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超市的卷閘門半開著,他們隻能彎腰進去,安無咎走在最前麵,吳悠差一點卡在門口,鐘益柔拽了半天才把他拽進去。
裡麵比外麵的街道還安靜,有照明,隻是燈光較為昏暗,地板上散落著很多的商品,也有幾排貨架倒在地上,像是有打鬥過的痕跡。
安無咎謹慎地說一起行動,但這裡比想象中還要大,有兩層,鐘益柔建議分開,她和吳悠一起去拿藥和醫療用品,沈惕和安無咎負責水和食物。
“那好吧。”安無咎檢查了一下她槍裡的子彈。
“可是你不能和吳悠溝通。”沈惕說。
“沒關係。”鐘益柔拍了拍吳悠的觸手,“他看到有危險,都不用我跟他溝通,肯定自己就出手了。”
也確實如此。
“那我們就儘快,拿完就在這裡集合,一起出去。”
看著鐘益柔和吳悠去往另一個方向,安無咎才轉過身,和沈惕一起去往食品區的方向。
這裡很顯然了,已經被人掃蕩過了,所以罐頭這種最容易保存的食物也早早就被帶走,貨架上空空如也,速食也沒有多少,安無咎隻能將看到的、能吃的東西都裝上。
沈惕忽然聽見什麼聲音,不在附近貨架,有些距離。那聲音像是活物從喉嚨裡發出來的,還帶著熟悉的汙染物的喘氣聲。
“無咎。”他拉住安無咎的手腕,“跟我來。”
沈惕循著聲音往前走,穿過一排排貨架,來到生鮮區,冰櫃裡很多的生肉已經沒有了,但生肉並不是人類逃難時好的選擇。
安無咎也感覺不對。
聲音越來越近了。
沈惕牽著安無咎,一步步走向了生鮮區的一扇門,寫著[冷凍室]。
門被許多重物抵住,似乎是怕裡麵的東西跑出來。
“你往後退一下。”沈惕挪開了那些東西,準備開門。
他的下意識很準確。
打開大門之後,森然的冷氣向外湧出,裡麵的東西令安無咎不敢相信。
那是一個被捆起來困在這裡的汙染物,那些觸手可憐地貼著冰冷的地麵,而汙染物的脖頸處,插著一根針管。
和吳悠不一樣,這個汙染物已經看不出人的麵孔,但頭發卻還是人類的長發。
這是一個女性。
她的意識渙散,似乎是因為那根針管的原因,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安無咎靠近一些,因為他發現地麵上有一部微型通訊器,是超市員工配備的,但他試圖拿起來時,才發現這個通訊器被固定在了地上。
一切都很奇怪,人為什麼要把汙染物困在冷藏室,還似乎在監聽她。
這個汙染物是誰?
不,與其說是困著,不
如說是豢養這個汙染物。
沈惕盯著眼前的汙染物,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聯想,他覺得很熟悉,非常熟悉,但這不可能。
忽然間,通訊器響了起來,裡麵傳來一個聲音。
安無咎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在這一刻凍結了。
因為那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聲音。
“誰?”
·
另一頭的鐘益柔和吳悠,為了尋找藥品,從樓梯上到超市二層,他們穿過一層層貨架,吳悠幾乎是用觸手將鐘益柔半裹著,護著她走。
“啊找到了。”鐘益柔指了指那邊,她忽然想到吳悠也聽不見,隻好拽了拽他的觸手,就這樣拉著他到醫療用品區。
這裡和下麵差不多,被掃蕩得所剩無幾,但鐘益柔驚喜地看到了一些止血的藥物,跑過去將藥全裝進她用外套做成的包袱袋子裡。
“你的觸手可以拿嗎?”鐘益柔都顧不上抬頭,“幫我拿一些吧。”
突然間,她身體僵了一秒,因為她聽到了一個被消了音的槍聲。
鐘益柔還以為是錯覺,就在下一秒,後腦受傷的吳悠倒在貨架上,他的觸手伸進後腦,像是在努力地試圖取出那顆子彈。
“吳悠?吳悠?”鐘益柔想幫他。
可下一秒,一把槍抵上了她的後腦。
鐘益柔的心快要跳出來,貨架被吳悠弄得倒塌,一排排倒下去,她這才發現吳悠不僅僅中彈了,他的後背還有一根針管。
倒塌的貨架震碎了藥櫥,破碎的玻璃映照出她的臉,還有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鐘益柔皺起眉,她的眼淚不知為何,突然就掉了下來,從臉頰滑落。
一股寒意從尾椎攀爬至後頸,她渾身的骨頭幾乎都在顫抖。
這是在做夢嗎?
“……爾慈?”
持槍者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曾經溫柔撫摸過她臉頰的手指,如今扣在扳機上。
這一定是噩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