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太冷,他睡不了,隻耷拉著眼皮。
過了不知道多久,連導遊和司機都不在說話,車內的安靜變成一種蔓延的絕望。
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坐姿太久,江佟動了動。
這種氛圍又持續了一會兒,車廂裡響起一陣鈴聲。
司機接起電話,隻喂了一聲,情緒忽然變得格外激動。
他站起來,一隻手拿著電話,來到車內過道上,連連答應手機那邊的人。
大家都仰起頭來看向司機,預感他有話要說。
“來兩個男生跟我下去,我們救人!”
這話一出,人們頓時熱鬨了,江佟也跟著起身,但還沒走出座位,就被另外一個路過的更高大的男生搶了先,他便扶著座位又坐下來。
車門發出泄氣一樣的聲音,打開了。
外麵的風雪一瞬間湧入,江佟被凍得縮起脖子。
還留在車裡的人忍不住交頭接耳,討論著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導遊被幾個遊客抓著手,卻也隻是張望著前方,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大概過去十多分鐘,前方的車紛紛鬆動,然而司機不在,他們這輛車不能走。眾人正著急,坐在車門邊的阿姨突然站起來,大喊“來了來了”。
緊接著是一聲沙啞的吼:“拿車上的急救藥品!”
急救箱就在前排,導遊一下慌了神,江佟卻很快地站起來,動作迅速地抱出急救箱。
他蹲在藥箱前,鎮定地打開。
敞開的風口被堵住,江佟還低著眼,隻看到一隻沾滿厚雪和泥土的黑色皮靴。
一道很低的聲音落在他頭上,“他中彈了。”
饒是擁有好幾年急救經驗的江佟,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抬了下頭。
說話的人戴著一頂很厚的黑色帽子,帽簷下,是一對冰霜一般的眼睛。
對視的瞬間,他們都愣了一下。
上車的是三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其中一個受了槍傷。暗紅色的血液凝固在他的大衣上,他唇色蒼白,身體也在不住發抖。
“扶他躺下來。”江佟聲音冷靜。
司機正要去關上車門,卻被之前開口說話的男人攔住,他幾乎是跳進駕駛艙,緊接著不間斷地按響喇叭。
車狠狠地晃了一下,所有乘客都沒留神,紛紛發出驚呼。
江佟抬了下眼皮,那個警察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往車頂上放了一個警報器。
警笛聲響起,刺破冰冷的空氣。
受傷的部位在手臂,子彈很深,彈孔處流出暗紅色的血,但好在並不是貫穿傷,近心端已經被人進行過簡單包紮。江佟拿出新的繃帶,半跪在地上,壓上自己身體的重量重新包紮止血。
中彈的警察忍不住發出嘶啞的低吼,額頭上冒出層層冷汗。
“現在無法判斷子彈到底打到多深,我不可能現場取彈的,離最近的醫院還有多遠?”江佟這句話問的是開車的人。
兩隻醫用手套都被鮮血染紅,江佟隻能完成緊急的止血工作,他和另一位警察一起將中彈的人扶到座位上。
“已經不堵車了,最多四十分鐘,”駕駛座的男人微微偏頭,“四十分鐘可以嗎?”
江佟提了下嘴角。
“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不過還是儘快。”
聽到這話,前麵的人才跟著狠狠呼吸一下,放鬆了頸側繃緊的青筋。
“謝謝您,您是醫生嗎?”一直跟著江佟蹲在旁邊的警察這才開口。
他聲音聽上去很年輕,江佟也是這時才注意到他的模樣。
眼睛和臉都是圓圓的,看上去是很溫和的那類人。
“不用用您稱呼我,我叫江佟,是醫生。”江佟摘掉手套,放進垃圾袋裡。
“我叫商曉星,前麵是我隊長……”商曉星還要繼續說,江佟卻打斷了他。
“我知道,他是我同學。”江佟看向前方開車的背影。
天寒地凍,他戴著一雙黑色手套,緊緊抓握住方向盤。
因為剛才情況緊急,駕駛座旁邊的車窗沒有完全關好。
風卷著雪花吹進來,黑色大衣的領子搖擺著,掃在他下巴。
剛才對視的那一眼,江佟就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