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龍光連忙致謝道:“多謝周先生幫忙!”
兩人又聊了一堆廢話,周龍光才起身告辭。周赫煊假模假樣地把這人送出門,看著對方的背影鄙視道:“真是窩囊廢,連褚玉璞都不如!”
如今國黨的組織體係全麵模仿蘇共,但隻學到些皮麵功夫,完全沒有蘇共的組織力和凝聚力。
一旦涉及對外商業糾紛,往往是當地國黨黨部和政府同時出麵。國黨標榜自己代表人民利益,又不敢得罪外國企業,遇到糾紛就想著兩麵討好,結果自然是兩邊都不討好。
就拿去年的上海三友實業社勞資糾紛來說,堂堂的上海市政府和國黨上海黨部,居然連普通的勞資糾紛都無法解決,最後還是請出杜月笙才把事情搞定。
所以說,有研究者把國黨稱為“弱勢獨裁政黨”,因為它有獨裁之心,卻無獨裁之力。
這次的天津電車漲價風波,已經鬨了差不多兩個月。從一個普通外企漲價事件,演變為驚動河北省政府、天津市政府和比利時駐津總領事的外交事件。
起因是去年日本人在天津搞暴亂,搞得天津人心惶惶,頗有些百業凋零的跡象。天津電車點燈公司因為業務減少,以及暴亂期間的電車停運,想要靠漲價來彌補公司損失。
這就引起了市民的不滿,緊接著天津各行會和總商會也卷進來。國黨天津黨部趁機插手,想要通過解決糾紛,擴大自己在天津政商界的影響力,結果把事情越來越大。
國黨天津黨部的立場完全沒有問題,他們是站在人民群眾那邊的,但具體做法就有欠考慮了。在勒令電車公司恢複原價無果的情況下,國黨天津黨部居然組建糾察隊,到處宣傳所謂的“愛國精神”,並在每個電車站呼籲群眾原價購買車票,甚至有激進者號召不買票白坐車。
天津很多市民響應愛國號召,因為天津電車電燈公司本就不得民心。這家比利時的公司,不但壟斷了天津的電燈、電車業務,而且還是天津最大銅元兌換商乘車必須使用銅板。
由於銅元過多,天津電燈電車公司居然偷偷把中國銅元賣給日本人,運到日本國內熔鑄成銅塊,用來製造槍炮等軍事產品。這件事曝光以後,引起天津市民的強烈反對,因此一直都有人在抵製天津電車。
而且,銅元是中國的法定貨幣,天津電燈電車公司的做法,已經屬於擾亂中國金融貨幣的犯罪行為。換做正常的國家,直接把這家公司搞破產都可以,但誰讓中國政府無能呢?此事居然不了了之。
比利時國家雖小,但它在華北的勢力大得很。
天津電車電燈公司的大股東是比利時通用財團,不但壟斷天津的電燈電車市場,還享有隴海鐵路和京漢鐵路的修建權、開平煤礦的開采權,以及華北其他一些礦山的股份。
天津電車電燈公司這次漲價毫無道理,這家公司的利潤連年上升,如今每年的毛利潤已經達到400萬元,根本沒必要漲價,隻不過是想借機提高利潤而已。
麵對國黨天津黨部的糾察隊,電車公司居然挑動電車工人,以漲工資為誘惑,支使電車工人和黨部糾察隊硬拚,已經釀成兩次流血衝突事件。其中一次甚至在國黨天津黨部大院,電車工人衝進去就毆打糾察隊,事後反咬糾察隊先動手。
與此同時,比利時駐津領事館也開始介入,順帶把河北省政府給牽扯進來。
雙方談判了一個多月,根本沒有談出任何結果。中國民間組織見政府無力,隻好繼續依靠自身力量抗爭,現在事情越鬨越大,天津各行各業都卷進來,甚至天津教育界都聯名公開支持民眾的抗擊行為。
周龍光這個市長當得頭疼不已,比利時領事館找他麻煩,電車公司找他麻煩,國黨天津黨部找他麻煩,甚至連河北省政府都在找他麻煩。
天津許多政商界人士,已經開始懷念張學銘了。因為張學銘當市長時很強硬,各方麵工作都做得很到位,天津各界人士都服服帖帖。
事情發展到上周,天津總商會公開致函張學良,希望能夠迎回張學銘當天津市長,並請求讓周龍光這個廢物滾蛋。
就像周赫煊說的那樣,周龍光連褚玉璞都不如。褚玉璞執掌天津的時候,可是硬懟過電車公司的,雖然迫於外交壓力沒有完全成功,但也讓比利時的電燈公司服軟了。
堂堂的天津市長,連外資公司漲價的小事都不能解決,留他有什麼用?
周龍光估計是在學上海市長,上海那邊請杜月笙出麵解決,他就跑來找周赫煊出麵解決。因為周赫煊在外國人那裡很有麵子,跟天津的教育界、總商會也很熟,甚至還有張學良的因素(天津重要部門官員都是張學良的人)。再加上周赫煊的民間影響力,應該可以協調各方麵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