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隨主便。”周赫煊不予置評,雖然他打心裡不讚同“動物保護主義”。
保護動物是應該的,比如保護野生瀕危物種,但如果把雞鴨豬羊也一起保護,那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
至於把保護動物和呼籲和平扯在一起,周赫煊隻能嗤之以鼻——吃飽了撐的!
呂碧城舉杯說道:“我以水代酒,歡迎周先生再來歐洲,為我中國的和平事業而奔走。”
周赫煊笑道:“多謝諸位的款待!”
眾人紛紛舉杯,邊吃飯邊談論遠東和歐洲的局勢,偶爾也有人探討佛教和藝術。
呂碧城突然問:“周先生信教嗎?”
周赫煊回答說:“我信奉科學,但不排斥正常的宗教,也不敢否認神靈的存在。或許,冥冥當中確實有神靈,但這個神靈無法保佑世人,隻有我們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呂碧城笑道:“我讀過周先生的法文版《神女》,裡麵涉及很多神話傳說。女主人公在荒野昏迷之際,恍惚中看到天邊的佛陀,我認為這是一種心靈的頓悟,也是一種佛性的顯化。眾生都有佛性,天生向往善良和光明,而戰爭和殺生都是泯滅人性,也是泯滅佛性的行為。”
這女人信佛已經信瘋了……
周赫煊隻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在我看來,佛是大智、大悲和大能的人格體現。說得通俗一些,佛代表著一個理智、情感和能力都達到圓滿境界的人格。從哲學角度而言,這是人類的終極追求。從宗教角度而言,佛教跟其他宗教最大的區彆在於:佛不是萬能的,佛不能賜予我們以解脫。佛隻能教導我們,引領我們憑借自己的努力來解脫。佛不能使我們上天堂,或讓我們下地獄,不管是天堂般的西方極樂世界,還是恐怖的十八層地獄,都是我們自己的所作所為得來的。”
呂碧城眼睛一亮,點頭道:“周先生對佛法的理解頗有見地,可有信佛的打算?”
“心中有佛,萬物皆佛,”周赫煊笑道,“數百年來,中國人講三教歸一。儒家有君子,道家有聖人,儒家有佛陀,我認為這三者的描述殊途同歸。都是通過自身的努力,達到理智、情感和能力的圓滿,君子是佛陀、佛陀是聖人、聖人也是君子。人隻要達到了那個境界,自可立地成佛、肉身成聖。信不信佛,倒還在其次。”
呂碧城苦思良久,突然雙手合十拜道:“周先生,碧城受教了!”
周赫煊又問:“蘭清先生修的是佛家哪一派?”
呂碧城道:“淨土宗。”
周赫煊笑著說:“何須奢求往生西方淨土?隻要人人努力,人人奮鬥,中國也能成為人間淨土。”周赫煊頗為裝逼地指指天上,又指指自己的心臟,“淨土不在極樂世界,而在你我的心中。心中有淨土,則阿鼻地獄亦為淨土。心中有地獄,則西方極樂亦是地獄。”
呂碧城莞爾道:“周先生說的是禪宗思想,跟淨土宗還是有些區彆的。”
“佛與佛有區彆嗎?”周赫煊問。
呂碧城頓時訝然,這個問題彆說是她,就連那些大德高僧都不好回答。
周赫煊又問:“既然佛與佛沒有區彆,那禪宗和淨土宗又有什麼區彆?”
呂碧城開始思想混亂了,她是兩年前才開始皈依佛教的,佛家的理論和修為都還較淺,怎麼想得通這種高深問題?
沉默了好半天,呂碧城合掌說:“周先生,我修行不精,無法回答你的問題。見笑了。”
周赫煊說:“不管是人,還是佛,都應當有大慈大悲之心。如今國難當頭,蘭清先生為何不回國倡導和平?這也是修行。地藏王菩薩發下大宏願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眼看中華大地就要淪為人間地獄,修行之人又怎能隻想著自己往生極樂呢?如今弘一法師也在修行,但他的修行沒有避世,而是積極為中國呼籲。他常說:念佛不忘愛國,救國不忘念佛。蘭清先生以為如何?”
呂碧城的思想越來越混亂,終於起身道:“我明天就回國,向弘一法師請教佛理!”
周赫煊微笑著不再說話,這番忽悠可是廢了他不少的腦細胞。
周赫煊沒想到的是,他的腦細胞還得繼續受煎熬,第二天突然又有三位大師來拜訪:佛洛依德、羅曼羅蘭和愛因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