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穿著西裝馬甲,領帶紮得齊齊整整,頭發梳得油光可鑒,正是前清廢帝愛新覺羅·溥儀。
周赫煊在後世見過溥儀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來。褚大帥卻不知道,狐疑地看了幾眼,不確定地問:“你就是被廢掉的那個小皇帝?”
話說,溥儀雖然被人從皇宮裡頭趕出來,狼狽逃進天津租界,但小日子卻過得非常風光。
在皇宮裡麵時,溥儀活動空間有限,所接觸者大都是宮女和太監。但在天津卻不一樣,他已然成為這裡的風雲人物,英、法、意、德等國的領事和駐軍司令,都跟溥儀保持著密切聯係。他經常受邀參加舞會、晚宴、婚禮和閱兵等活動,空閒時間還能去打球、逛街、看電影,遠比宮中的生活瀟灑得多。
此間樂,不思京!
溥儀雙手握拳,瞪著褚玉璞這個亂臣賊子不說話。他身後的外國人卻突然蹦出一串鳥語,厲聲道:“IamaTianjinBritishcessionLordHarmsoftheboardofdirectors,andyouleavehereatonow!”
褚玉璞捅捅自己的耳洞,回頭問周赫煊:“這洋鬼子說什麼呢?”
周赫煊翻譯道:“他說他是天津英租界董事會的哈姆斯勳爵,希望大帥你不要在這裡搞事,勒令你馬上離開。”
“哈哈哈哈,”褚玉璞放聲大笑,“俺可不是來搞事的。過幾天俺要迎娶五姨太,特地來給小皇帝送請帖,到時候可一定要賞臉啊。”
聽了這話,溥儀氣得更厲害,他堂堂的大清國末帝,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至於跑去給一個小軍閥娶姨太太賀喜,褚玉璞純粹就是來羞辱他的。
溥儀硬生生咽下這口氣,對身邊的老頭說:“到時候給大帥挑一份賀禮去,送客!”
“紮!”
老頭兒拍打袖子單膝跪地領命,繼而又對褚玉璞說:“大帥請回吧。”
“真是小家子氣,連門都不讓俺進,”褚玉璞掃了那個英國勳爵一眼,終究還是不敢亂來,他隔著大門衝溥儀喊道,“小皇帝,月初的時候少帥是怎麼跟你說的?他讓你趁年輕多讀點書,彆儘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這是不聽話啊!”
溥儀頓時一驚,不想再聽褚玉璞說話,轉身扭頭就走。
褚玉璞又喊道:“彆以為俺不知道,你前些天見了康有為,還聯絡吳佩孚複號還宮搞複辟。今天俺把話撂在這兒,你再敢耍花樣給張大帥添亂,當心俺把你活埋了!”
溥儀的腳步越走越快,根本不願吱聲,分分鐘就失去了蹤影。
“娘的,窩囊廢一個,皇帝也不過如此,”褚玉璞喝令道,“打道回府!”
就在此時,遠處街道上駛來一個黃包車群,大概有七八輛的樣子。
最前頭那輛黃包車坐著個美貌女子,年約二十歲左右,身上穿著風衣和長褲,一頭秀發被燙成大波浪,鼻梁上還挺著副圓框墨鏡。
婉容皇後?
周赫煊差點沒認出來,因為婉容那副摩登女郎的打扮,讓人很難跟她前清皇後的身份聯係起來。
黃包車群在張園門口停下,自有隨行的太監付車錢,宮女和侍衛則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簇擁著皇後從大門進入。
褚玉璞看了婉容幾眼,回到車上隨口問道:“你們有沒有啥法子,讓那個窩囊廢皇帝消停點?一天到晚儘給張大帥添麻煩。”
副官褚南湘立刻說:“卑職派幾個人過來日夜盯著。”
“有個屁用,”褚玉璞道,“溥儀每天接見的不是英國領事,就是法國司令,你敢對他們動手嗎?去年有個流竄到中國的沙俄將軍,溥儀一見麵就送了五萬兩銀子,狗日的還沒死了當皇帝的心。”
褚南湘連忙說:“卑職考慮不周,請大帥責罰。”
福特汽車已經啟動,慢悠悠地離開張園。褚玉璞問周赫煊:“你有什麼辦法?”
周赫煊笑道:“這種軍國大事,我哪有主意啊,大帥還是另請高明吧。”
褚玉璞也不管真話假話,無比粗暴地下令道:“必須給我想個法子,否則罰你三天沒飯吃。”
你麻痹!
周赫煊以為褚玉璞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來真的,當天中午就把周赫煊關在屋裡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