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封信打開,蔡元培才細細起來,那是梁簌溟寫的教育救國理論,希望他牽頭重建中國教育會。
蔡元培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深知其中的艱辛。
中華民國成立之初,教育部便明文規定:小學、師範、高等師範免收學費。
《教育憲法》還規定:教育、科學、文化之經費,在中央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15%,在各省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25%,在市縣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35%。
然並卵!
連北大這種知名學府都發不起工資,更彆提那些窮鄉僻壤的小學校。民國的各種法律法規看上去很美,然而都是空中樓閣,根本就無法實現。
梁簌溟在信中寫道,他希望繞開政府和軍閥,通過社會籌款的方式辦學,把資金集中在小學基礎教育方麵,辦成一所是一所,隻要能多培養幾個識字的國民就算功德無量。
民國文人大多口號喊得響亮,但卻沒有實際行動。梁簌溟卻是個務實派,想到了就去研究、就去做事,他後來還寫了副對聯:不為聖賢便為禽獸,莫問收獲但問耕耘。
蔡元培讀罷此信,頗有些意動。他這幾年的學術研究已經告一段落,在上海除了宣傳北伐外,便沒有其他正事可做,重建中國教育會還是大有可為的。
至於信中提到的周赫煊和《大國崛起》,蔡元培對妻子說:“我出去一趟。”
蔡元培自然是出門去找《京津泰晤士報》,他朋友眾多麵子大,很快就把最近二三十期的報紙拿到手。
一篇篇文章看下去,蔡元培不禁感到驚愕。他常年遊曆西方,對歐美學界的情況知之甚深,還真沒有哪個西方學者,能把世界各大列強興衰研究得如此清晰透徹。
這種高端曆史學術人才,隨便去歐洲哪所大學,都絕對能輕輕鬆鬆擔任教授職位。
但周赫煊到底是從哪條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怎麼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
蔡元培連夜讀完《大國崛起》,先是給梁簌溟回信,接著又寫信給國民政府教育委員長、中山大學代理校長經亨頤:“吾弟子淵惠鑒:近日偶得一書,名曰《大國崛起》,曆數世界列強興衰,通篇金石之言。吾觀之如醍醐灌頂,獲益良多……”
蔡元培這封信是把《大國崛起》推薦給經亨頤,希望他邀請周赫煊到廣州教書,切莫放過這個人才。就算請不到人,也可以把《大國崛起》的內容,當做課外讀物給學生們看。
經亨頤在民國教育界也是個傳奇人物,六年前他被調離浙江第一師範時,全校學生自發罷課遊行,被軍警開槍打傷數人。有一個叫朱讚唐的同學悲憤難當,竟奪過警察手裡的刀當場自殺。
學生寧肯用性命去挽留校長,可見經亨頤多麼受尊重。他身邊的擁護者曾有這些人:豐子愷、朱光潛、朱自清、夏丏尊……
蔡元培將收集好的報紙,連同信件一起寄去廣州。經亨頤讀完《大國崛起》後,瘋狂打聽周赫煊的下落,最後從《字林西報》的記者那裡得到消息,立刻致電天津的好友代為邀請,希望周赫煊能夠到中山大學擔任教授。
與此同時,《大國崛起》也在廣州這個革命重地迅速流傳。《字林西報》和《京津泰晤士報》一報難求,青年學生們用手抄的方式編集成書,各種版本的手抄本在學校裡競相傳閱。
經濟專業的學生把荷蘭當做榜樣,認為商業金融也能富國強民;軍校學生認為中國該學德意誌,隻有鐵血統一才能實現民族複興;機械化學專業的學生尊重英國,奉行科技強國、實業救國的路線……
似乎所有人都能從中找尋到救國之道,一時間《大國崛起》成為廣州各大學校的流行讀物。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周赫煊,也被青年學生們視為偶像,甚至有人高呼:“赫煊吾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