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算是痛並快樂著,雖然受傷,但整天都有美女在身邊伺候,過得比以前還要舒坦。
眼看著就要出院時,褚南湘來了。
褚南湘還是那副老樣子,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無表情道:“周先生,好久不見。”
周赫煊點頭微笑:“請坐。”
褚南湘沒有坐下,而是拿出洋行存折說:“1萬銀元,周先生請收好。”
存折是一張巴掌大的對折紙片,大部分地方印著英文,隻有銀行的名字、地址和電話號碼才有中文翻譯,甚至還注明了利率。
周赫煊翻了翻那存折,問道:“褚大帥給我的受傷賠償金?”
“跟大帥無關,這是杜笑山給的賠償金。”褚南湘糾正道。
周赫煊抿嘴冷笑道:“杜笑山畏罪自殺,也是褚大帥的手筆吧?”
“是的,”褚南湘毫不隱瞞,“杜笑山罪有應得,他這些年犯的事,槍斃十次都不過分。”
“褚大帥好手段,租界巡捕房的犯人也想殺就殺。”周赫煊說。
褚南湘道:“其實很簡單。巡捕房的偵緝股督察長盧占魁,跟杜笑山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以為憑借這層關係,就能在巡捕房性命無憂。大帥隻花費3萬銀元,盧占魁就把杜笑山給賣了。”
“盧占魁那3萬銀元,還有我這1萬大洋的賠償金,”周赫煊抖抖手裡的存折,笑道,“恐怕都是杜笑山的錢吧,褚大帥這次又賺了一筆。”
褚南湘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杜笑山當初幫褚玉璞積極籌措軍費,還以褚玉璞的表字命名一所學校,兩人關係好得甚至結拜為異姓兄弟。
然而這年頭,就連親兄弟都靠不住,更彆提拜把子兄弟。現在出事了,褚玉璞不但弄死杜笑山,還把杜笑山的家產給強占,手段真特麼黑。
不愧是亂世中的一方大帥,周赫煊佩服。
褚南湘說:“大帥讓我給你帶句話,說這次的事就這麼算了,他不會再追究,也希望你能安分點。”
“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周赫煊點頭道。
如今褚玉璞兵雄勢大,實在不好力敵,周赫煊還沒傻到要不依不饒。他必須等,等到褚玉璞失勢,那才是算總賬的真正時機。
按照曆史軌跡,褚玉璞也就還能蹦躂個一年時間。
“話我帶到了,再會!”褚南湘說著就要走。
周赫煊突然問:“褚兄是赤黨嗎?”
褚南湘停步搖頭:“不是。”
“革命黨?”周赫煊又問。
“也不是。”褚南湘回答說。
周赫煊好奇道:“那你上次跟四姨太發暗語……”
褚南湘打斷說:“周先生彆再問了,我什麼都不會承認。”
褚南湘越是如此,周赫煊就越有興趣,準備以後再慢慢刨根問底。
租界槍擊案就這麼稀裡糊塗告破,兩個月後,天津英租界領事法庭開庭:判處馬奎謀殺未遂罪,刑期12年。杜笑山做為謀殺案主謀,已畏罪自殺,不予追究。
但天津地方法院卻把杜笑山的老案子翻出來,因走私軍火、貪汙公款、挪用善款等一係列罪名,杜笑山被罰抄沒家產,連杜府的宅子都被法院拍賣。
杜笑山和他的親哥哥杜寶楨,都是天津八善堂的董事會成員。杜寶楨因為受到牽連,也被踢出八善堂,這個用作斂財的慈善組織,財政大權就此落到褚玉璞手中。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褚玉璞和褚玉鳳的差距,“誤傷”英國人後,褚玉鳳嚇得要帶兵逃跑,把洋人當成洪水猛獸。褚玉璞卻連消帶打,不僅把黑鍋扣在杜笑山頭上,還趁機霸占了杜家的上百萬資產。
杜笑山的哥哥杜寶楨亦非普通人,他乃天津名流,著名書法家。全聚德、杜順齋、大德祥、登瀛樓等京津眾多老字號,其牌匾都是杜寶楨題寫的。
現在親弟弟冤屈至死,連財產都被抄沒,杜寶楨自己也被侵吞股份。他一氣之下,帶著全家逃到上海租界,向《申報》和《新聞報》披露整個事件經過,在南方引起小小的輿論轟動。
當然,那是半年後的事情了,杜寶楨如今還在惶恐當中,暫時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