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小說還能這樣寫?】(2 / 2)

童話?

孩童根本無法理解書中的深層含義,而成年人讀起來則不寒而栗。

神話?

這不是神話,裡麵的神鬼情節可以理解為主角在幻想。這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隻不過對社會的描述太黑暗了。這種黑暗還隱藏在歡樂喜慶當中,宛若一道道利劍刺穿讀者心臟。

廬隱對此感同身受,她甚至覺得就是在描述自己。

廬隱成長於舊式家庭,父親是前清舉人,甚至還當過知縣。但她從小被母親視為災星,被扔給奶媽撫養,因為她出生那天正巧外祖母去世。

童年時代,全家都當她不存在。她兩歲時一身疥瘡,三歲了還不會走路、不會說話,因為沒人肯費心教她。後來她得了極重的熱病,家人也不送她去醫治,等著她自生自滅。是奶媽將她帶到鄉下,吃著農家的粗茶淡飯把病養好。

父親當上長沙知縣後,廬隱才被接回父母身邊。但她仍舊得不到關愛,有一次因為哭鬨,竟被父親扔進水中,幸虧有聽差的隨員救起才活命。

這一切,隻因她是個女子,是個災星。

廬隱六歲時,父親心臟病去世,舅父把他們接到北平外公家。舅父是前清農工商部員外郎,還兼著太醫院禦醫,家大業大,廬隱的表姐妹就有20來個。

但廬隱還是被當做災星看待,不能進學校,隻能跟著姨母學三字經。她甚至和府上的婢女住在一起,每逢舅父家有喜事或者請客,廬隱就被獨自鎖在院子裡,隻能跟院中的鳥蟲花草說話解悶。

這才隻是開始,廬隱的一生屬於徹頭徹尾的悲劇,她從來沒有順暢過。去年她丈夫也死了,被婆婆趕出家門,自己帶著一歲多的女兒四處流浪。

以前在學校讀書時,廬隱腳上長瘡差點殘廢,後來又肺管破裂咳血不止。那時她被引導信教,皈依上帝,在宗教信仰中得到慰籍。現在的她信奉新思想(自由與科學),她去過日本、朝鮮、奉天、大連和天津,一路目睹中國社會之凋敝,人民生活之苦難,她發了瘋想推翻這個舊社會。

《神女》所描繪的一切,都暗合廬隱心境。

梁啟超和鄭振鐸,讀《神女》時感覺瘮得慌,但廬隱卻對此彆有感觸,因為她從小經曆過這些。

中午,廬隱抱著女兒出去吃飯,回到宿舍就提筆撰寫書評,她打算發表在《月報》的“文藝叢談”版塊:

“五四以來中國之新派文學,首推《狂人日記》,其次便是周赫煊先生這部《神女》。寥寥萬餘字,我隻看到開頭,便已經看到一個吃人的舊社會。‘她’仿佛是這個黑暗社會的祭品,注定了要走向悲劇,剝開神神怪怪的外衣,我看到作者對靈魂的剖析,對人性的拷問,此書將為讀者展現一個真實而又荒誕的中國……”

不僅僅是廬隱,所有拿到《月報》的讀者,都被這篇隻連載了開頭1萬多字的給震撼。

鄭振鐸自己就在雜誌上寫了評論:“《神女》中的‘她’,是中國四萬萬國民的化身,我們每個人都是舊社會的犧牲品。”

更吸引作家們關注的,是《神女》的寫作方式。情節並不連貫,間雜著大量的倒敘和插敘,裡麵還有女主人公的各種幻想,醞釀出一種迷幻而荒誕的氣氛,讓人難以分清現實。

這樣的,放眼整個世界也是絕無僅有的。

好多作家在讀完《神女》後,腦子裡都冒出同樣的想法:我草,還能這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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