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摩西裝革履,頭上還打了發蠟,梳得油光可鑒,蒼蠅飛來都站不住腳。陸小曼則是一襲西式洋裙,秀發盤在腦後,額前還有一撮在周赫煊看來很傻的劉海。
周赫煊坐在副駕駛室,隻聽後排的徐誌摩對司機說:“去大華飯店。”
20年代的上海跳舞場所,禮查飯店為第一等,擁有可容納數百人的大舞廳,地板光鮮鑒人,燈光尤極柔和,還有專門的伴奏樂隊。每逢周日和周末夜晚,這裡都要舉行交際舞會,主要麵向洋人開放,也有少數跟洋人走得近的買辦參加。
第二等要數大華、卡爾登、一品香、月宮等飯店,主要接待洋人和有頭有臉的華人。同時還有伴舞的舞女,這些舞女大都來自白俄和日本,華人舞女要過兩年才變得多起來。
在1927年初,如果到大華飯店的舞場跳舞,1元錢隻能跳3支曲子,另外還得付5角錢的茶資。一晚上下來,最低消費一元五角,而周赫煊家的女傭月工資才二元二角。
這年頭能跳得起舞的,都屬於上層階級。
不過此種情況很快就將改變,從今年下半年起,交際舞漸漸開始普及,南北方大城市湧現出數量眾多的舞廳。由於舞廳行業競爭激烈,收費也在不斷下降。一般平民隻要穿著得體,付得起茶錢,就可以進舞廳娛樂,而且沒有時間限製。
而平民舞廳的興起,也導致華人舞女數量增多,開始出現職業交際花。像天津的大舞廳,紅舞女一月可收入300元,相當於大學教授的工資。
三人下車進入大華飯店,先是去餐廳用餐,然後再到舞廳跳舞。
舞廳內燈光昏暗曖昧,已經來了些男男女女。徐誌摩和陸小曼二人到場,立即引起主意,好幾個華人青年朝這邊走。
“誌摩,小曼,你們總算來了!”眾人熱情道。
陸小曼在交際場合非常活躍,為他們介紹道:“這位是著名學者、北大校長周赫煊先生,這位是陳景量陳先生,這位是汪亞塵汪先生,這位是陸豔秋陸先生,這位是唐槐秋唐先生……對了,這位也是新朋友,誰來介紹一下?”
汪亞塵笑道:“他叫徐悲鴻,馬上又要出國了,被我硬拉來的。”
徐悲鴻此時還不是特彆出名,是以大家都沒太在意。
這些人當中,除了汪亞塵是文化界、繪畫界名人,唐槐秋是戲劇界人士外,其他都是些公子哥。不過屬於那種有才華的公子哥,否則也跟徐誌摩玩不起來。
他們對周赫煊頗為熱情,一個個主動握手道:“原來是周先生,久仰大名!”
陸小曼說:“舞會還沒開始,我們先找地方坐坐。”
眾人來到角落裡,叫了幾杯茶和咖啡,便開始閒聊起來。
周赫煊舉目四望,發現這裡以洋人居多。不過都是那種二流洋人,頂級的洋人隻在禮查飯店跳舞,不會來大華飯店這邊。還有一些中年,甚至是老年華人,跟洋人們談笑風聲。那些華人屬於買辦階層,他們是借跳舞之名,來跟洋人談生意買賣的。
這場舞會並非私人舉辦,而是由飯店發起。大飯店每周都有這樣的活動,名曰交際舞會,目的是為了“增進友誼”。
“咦,周先生好像不喜交際,一直沒說話。”唐槐秋突然說。
周赫煊收回目光,笑道:“我在比較上海的舞廳,與天津的舞廳有何不同。”
唐槐秋問:“天津也有專門的舞廳?”
周赫煊說:“我從天津來上海的時候,那邊剛開了一家舞廳。天津名流潘守廉、嚴修、王呂元等人,以傷風敗俗為由,聯名致函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董事局取締。現在天津的禁舞派和擁舞派正鬨得不可開交。”
“那幫偽君子,見到什麼都認為是淫邪之物。”唐槐秋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