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車站。
章太炎走出車站大廳,眼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搜尋。
周赫煊對孫永浩說:“去叫幾輛車。”
孫永浩正待離開,章太炎出身道:“不急,有人來接。”
不到片刻,穿長衫戴眼鏡的劉文典匆匆而來,恭敬地行禮道:“老師,讓你久等了!”
章太炎伸手摸摸劉文典的頭,讚賞道:“嗯,淑雅,你真好,還記得老師。”
劉文典哭笑不得,他也是快40歲的人了,還被當成小孩子對待。但恩師的誇獎還是讓他很高興,扶著章太炎道:“聽聞老師被南京方麵通緝,學生無能,隻能乾著急。”
“能為我著急就很不錯了,”章太炎罵道,“不像黃侃那個混賬,知道我要來北平,居然不來車站迎接!”
劉文典為黃侃辯解道:“季剛兄也不容易,他大兒子剛剛病逝不久,自己又在北師大屢遭排擠,過得極為艱難。”
“他活該!”章太炎生氣地罵道。
民國有很多狂生,黃侃是其中名聲最臭那個,一來脾氣太壞,二來私德不修。
他脾氣壞到被人視為“民國彌衡”,簡直人見人惡,恨不得把這家夥弄死。
就拿胡適來說吧,有次胡適談到墨子和墨學。黃侃開口便罵:“如今還講墨學的人,都是些混賬王八。”胡適懶得跟這家夥計較,黃侃又說:“胡適他爹,也是混賬王八。”
胡適終於生氣了,怒斥道:“你為什麼侮辱我父親?”
黃侃卻大笑著說:“不要生氣,我是在試試你。墨子兼愛,是無父也,你今有父,何足談墨學?”
眾人大笑,胡適還沒法反駁,氣得肺都炸了。
黃侃就像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他得罪過的人,比周赫煊交的朋友還多。
至於私德,去年武漢的報紙如此評價黃侃:“黃侃文章走天下,非吾母、非吾女,可妻也。”
這家夥一生結婚九次,每次結婚不久便另尋新歡。前些年還搞婚外情,把章太炎唯一的女弟子黃紹蘭騙到手,搞大肚子的同時還在北平有個學生情人。接著黃侃又去武漢當老師,把武漢三鎮最漂亮的校花哄騙上床。
彆的學者娶姨太太被當成風流韻事,黃侃背罵名的真正原因,在於他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就把舊人棄之不顧,留下彆人孤兒寡母艱難度日。
順便一提,被黃侃搞大肚子又拋棄的那位黃紹蘭,正是我黨召開一大時的接待人。中共“一大”預備會和開幕式,都在黃紹蘭家中舉行,黃紹蘭還為開會者站崗放哨。
章太炎對黃侃的態度很複雜,欣賞這位弟子的才華,又厭惡他的品行。當初黃紹蘭孤兒寡母處境淒慘,正是去投奔章太炎夫婦才得以度日,章夫人湯國梨甚至寫文章大罵黃侃“有文無行,衣冠禽獸”。
“唉,不說那個混賬東西了,”章太炎介紹說,“這是我的忘年小友周赫煊。”
劉文典居然到此刻才看到周赫煊,連忙施禮問候:“周校長好!”
“劉教授你好。”周赫煊笑道。
劉文典正是北大的教授,如果沒有周赫煊出現,他此刻應該跑去安徽大學當校長了。但因為北大提前複校,劉文典依舊留在北平,並沒有應邀南下去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