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4年4月28日,亞齊。
哈維·西蒙斯上尉已經在亞齊這座城市呆了五天時間,等待著所乘坐的商船修複完成,然後便會返回歐洲,回到他的故鄉--黒森。
他是一名職業雇傭兵,受雇於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服役十二年了。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經曆了各種風霜和磨難後,如今已然是一個滿懷疲憊的“老人”了。
儘管,他的年齡不過三十五歲,正值人生當中的黃金歲月。但他卻覺得自己已經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迫切需要一個安寧祥和的地方,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自去年,東印度公司高層人士與齊國人達成了和平轉讓巴達維亞這座城市後,大批的齊國軍警便進駐該城,開始實施所謂的“治安淨化”行動。許多曾經公然反對齊國,或者組織實施過暴力襲擊齊國領地的宗教人士、部落首領,商人、學者,均遭到齊國軍警的逮捕,並快速地進入審判程序。
在野蠻的抓捕行動中,無數的平民被波及,使得整個巴達維亞的監獄一時間人滿為患,以至於齊國人不得不在郊外興建了數座臨時監所,用於關押大量被逮捕的土人。
這些人在經過簡短的審判後,超過四百多人被判處死刑,或者被絞死於巴達維亞廣場,或者被槍殺於海邊。另外,還有多達兩千多人被判處苦役,流放至非洲,或者太平洋某個不為人知的島嶼。
東印度公司原任行政官和法院裁判官對齊國人的粗暴行徑提出了嚴重的抗議,認為他們在枉殺無辜,並有理由懷疑他們是在刻意地清除土著中的上層人士,以削弱土著人的集體反抗意識。這種行為是極其野蠻,不是文明世界所能容忍的。
可是,齊國人卻將一份份犯罪卷宗甩了出來,上麵不僅有那些土著所犯下的各種罪行描述,還有當事人的親口供述,以及相應的簽字畫押。這些證據表明,那些被判處極刑的土著都是一群窮凶極惡的暴徒。他們偷偷潛入齊國領地,襲擊城鎮和種植園,殺人、牆尖、焚燒房屋、破壞農作物,手段異常殘忍,屬實罪大惡極。
作為一名見慣了各種陰謀和罪惡的老雇傭兵,哈維·西蒙斯上尉對齊國人拿出的所謂犯罪證據是嗤之以鼻的。一頓殘忍的刑訊下來,彆說讓那些土著承認那些子虛烏有的犯罪事實,就是讓他供述自己做出弑殺父母兄弟的罪惡行徑,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這些被判處有罪的土著可能真的有部分人在齊國領地犯下了嚴重的罪行,但人數絕對沒有這麼多。要知道,齊國在爪哇島上建立的大大小小移民點和種植園,除了有全副武裝的軍隊駐守巡視外,他們還有一套嚴密的基層管理製度,以及大量的民兵組織,可不是那麼輕易地能讓幾個土著偷偷潛入,並發起破壞襲擊事件。
說白了,齊國人就是要在接收巴達維亞後,將土著人的勢力徹底清洗一遍,以消除未來潛在的民族矛盾。
隨著齊國勢力在這座島上越來越深入,各種針對土著和真神教的打壓政策接踵而來。齊國人在直轄領地內,就禁止了真神教的傳播,對虔誠的真神教信徒還征收特彆人頭稅。對於那些破敗和老舊的真神廟修複,也設置各種障礙,任其消亡。
他們還在當地大辦教育,將無數的土著兒童強製送到學校裡,學習漢語,感受華夏文化,親近東方文明,以便更好地同化和吸收地方土著。
曾聽那些熟諳爪哇島情形的公司職員說及,在五十多年前,這座土地肥沃、物產豐裕的島嶼上,曾經有數個土邦王國,有著千年的爪哇文明,人口規模更是達到兩百多萬人。
而再看看如今的情形,無數反映當地文明和曆史文化遺產的廟宇、城堡、宮殿、陵墓等建築,已然所剩不多了。雖然,這座富饒的島嶼,經曆了許多戰爭和動亂,損毀了不少城堡和古跡,但在齊國人有意無意地縱容和破壞下,更多代表土著文化的遺跡卻徹底地消失了,土著人口規模更是銳減至一百萬以下。
在一座座日益繁華的城市和村鎮中,取而代之的是典型的齊國建築——高大厚實的水泥大樓,以及充滿東方韻味的建築和民居。
假以時日,隨著這座島嶼上的齊國人越來越多,並伴隨著開發程度的加深,哈維·西蒙斯相信,所有的一切的土著文明都將徹底消失,甚至他們荷蘭東印度公司於巴達維亞留下的痕跡,也會被一一抹除。
是的,齊國以其強大的國力和發達的經濟,愈發表露出對自己文明的自信,並試圖要將這種文明擴展到更多的國家和地區,以彰顯他們的影響力。
對於眼皮底下的東印度群島,齊國人毫不掩飾地表示,這片廣闊的海域和遍布的島嶼,皆為他們的核心利益圈,隻能有一個聲音。自然,這裡的文明也隻能有一個,融合了數千年東方華夏文明的漢洲文明。
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和雇傭兵在服務時限到期後,一般有近三成的人都會選擇加入齊國籍,轉而為齊國服務,並以成為這個強大國家的一員而歡呼雀躍。
但哈維·西蒙斯上尉卻並沒有這麼做,他在巴達維亞見證了齊國人的暴虐和霸道,也感受到他們盛氣淩人的民族情緒,更是獲悉齊國人對各種宗教進行嚴格的管控和約束。他認為,自己應該返回歐洲,回到故鄉。畢竟,那裡有他熟悉的環境,也有他相同的文化,還有慰藉心靈的宗教。
亞齊是這個王國的都城,也是一個大城,人口足有六萬多,但整個城市布局和建築很差。不說遠遠比不上齊國人的城市,就連巴達維亞也是大為不如。城區中大多都是木造房舍,屋頂覆蓋著破舊的椰片或瓦片,隔五六百米才能發現有一棟不錯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