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偽秦的這位老太後終於要……去了。”季啟堂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將侍女手中的《金陵邸報》接了過來,喃喃地說道:“如此這般,偽秦怕是要治大喪吧!或許,這對我大明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嗯,有些事情,需加緊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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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安定府,富順縣(今日本久慈市)。
秋收已進入尾時,但勤勞的農人依舊在田間忙碌,為下一季耕種做著準備。
男人們趁著還未上凍之際對土地進行犁耕,將田土深翻一遍,以鬆土、改良土壤結構和清除雜草。
一些條件尚好的田地裡,農人還會將采買來的麥種或者油菜灑在田間,這樣一來,隨著立秋後的降雨和氣溫適宜,種子就能迅速發芽,為來年的豐收奠定基礎。
婦人們則將散落在地頭的秸稈收攏,然後一捆一捆地背回家中,以便冬季時節燒火取暖。
鎮子上雖然有火炭售賣,隻需幾個大子,就能買來大堆的燒炭,在寒冷的冬季為家人帶來無儘的溫暖。
然而,節儉的農人哪裡會舍得花費這些“閒錢”去購買燒炭來取暖做飯。冬季時節,本來就沒有任何收息,有這多餘的錢,莫如多買些棉布或者縫製幾床厚重的棉被,將身體裹嚴實了,也能將就對付一個寒冷的冬季。
幾百上千年過去了,何曾有農人會專門花錢來取暖?
聽村子裡的老人說過,早在藩國(盛岡藩)時代,底層的農戶彆說有餘錢購買棉布、縫製衣服,乃至采買火炭,就連每日的飯食都是無著落的。隻能饑腸轆轆地蜷縮在四麵漏風的茅草屋中,苦捱寒冷日子。一個冬天過去,幾乎每個村落都會凍死許多人,尤以老人和嬰幼兒為多。
後來,北方的明國打了過來,先後擊破弘前藩、八戶藩、盛岡藩,將陸奧北部地區納為治下。據說,那些藩國的家主和武士都遭到了無情的清洗,很多人都神秘的消失了。
其實,在普通百姓眼裡,不論是明國,還是藩主,並沒什麼區彆。他們依舊要繼續耕田種地,承擔各種雜役,還要將自己辛苦一年的收成,拿出很大一部分,繳納給這些主人。
哦,也不是沒有變化。
最起碼,明國的官人征收的賦稅要低很多。
因為是新征服的領地,明國政府為獲得此地的民心,便廣施“仁政”,不僅取消了各種有關農人的身份地位、生活方式等諸多方麵的限製,還將此前高額的年貢,予以大幅降低,租率全部定為“五公五民(收取農戶年收獲的五成)”,施惠於廣大百姓。
許多貧苦的農人,在成為明國百姓後不到幾年,竟然第一次吃到了大米,穿上了柔軟的棉布衣服,住上了溫暖的土屋。這讓眾多百姓感到幸福之餘,也不禁熱淚盈眶,都發自內心地表示要向明國“家主”效忠,誓死捍衛這個“藩國”。
要知道,在日本,隻有藩主和高級武士,以及莊屋等村吏可以穿絹、綢,作為一名普通的農人隻能穿沒有任何花紋的黑色或藏青色的棉、麻,而且袖長和肩長也有限製。農人在束發時,更是連發帶都不能使用,隻能用稻草。
至於大米,那更是隻有藩主、高級武士才能吃到(但也不是天天能吃到),中農以下的農人主要以雜菜粥——一種在麥子、粟米、稗子中摻和切碎的乾葉、蘿卜煮成的食物為食。
在被明國征服的陸奧北部地區,普通百姓生活更是苦逼,若在平時能吃到稗子做成的糠飯(還不能吃飽),就已經算是上等的美食了。
儘管,明國政府依舊會向農人派發許多雜役,修建城池和道路,開挖河溝和水庫,以及在農閒時節被征召為鄉兵,前往沿海港口或者南部邊界地區服役。
但無數的日本百姓還是對明國政府報以強烈地支持和擁護,因為,他們最起碼讓底層百姓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改善--當然,這種改善無非就是讓人勉強吃飽了飯,曾經藩國對各種人身地位和生活方式的限製,也大為放寬,讓人不再感受此前那種對生活充滿無限的絕望。
經過四十多年的統治,不能說陸奧北部地區所有百姓都傾心歸附明國,但絕大多數人還是對目前的生活比較滿意。
早在十三年前,明國政府取消了陸奧地區的軍事管製,取而代之的是設立安定府,下轄固安(今弘前市)、昭化(今八戶市)、臨津(今日本北部城市大館)、富順四縣,正式將該地區吞並,納入明國統治範圍內。
由此,陸奧地區,哦,應該是安定府二十餘萬百姓的農業賦稅政策也將和雲州、鎮州等核心地區一樣,從此前的五成,降低至兩成。
另外,若是能被選拔到軍隊中,不僅可以獲得不菲的軍餉收入,還能出人頭地,有機會博取戰功晉升至中高層軍官,並讓整個家庭享有較高的政治地位。按照明國軍人優待政策,隻要你成為一名資深士官,就可以使家中子弟擁有那些漢人才具有的官員選拔資格考試,同時,也可減免家中一半的農業賦稅。
“所以,我要加入軍隊,為我自己,也為整個家族博取一個功名。”田裕祥臉上帶著幾分堅毅的神情,跪坐在父母的麵前,“此次,皇帝陛下和軍方發布詔令,征召五千新兵入伍,而我們安定府的兵額為一千人,競爭極為激烈。但我有信心憑借自身出色的身體條件和軍事技能,一定可以獲得這個名額。”
“去吧,為了你的前途,也為了家族的榮耀,去加入軍隊,為皇帝陛下征戰沙場,為我們大明國揚威域外。”田大林鄭重地說道:“當四郎於軍中博取功業後,你的後人就能非常自豪地冠以兵衛之名。”
作為曾經的日本底層小民,田大林及其家人若是還在藩國的統治下,是根本沒有姓氏的。
有幸於明國征服了這片土地,在將這裡的數十萬百姓納為治下之民時,要求所有的人必須冠有姓氏,並登記造冊,載入魚鱗。
為了便於這些附順的日本百姓選擇姓氏,還將《百家姓》翻了出來,讓他們自由選定,是為官家賜名。
在後世,日本人的姓均有一定的淵源和含義。其中以地名為姓是一大特征。例如:有的人住在山腳下,便以“山下”或“山本”為姓;有的人住在水田邊,便稱“田邊”。日本人的姓有許多是以“村”字結尾的,如:西村、岡村、森村、木村等,這些姓最初都是來源於地名或村名。
此外,還有許多姓是表示大自然現象、社會生活百相、思想意識的。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花鳥魚蟲,從職業住所到宗教信仰,幾乎都可作姓。例如:高崎,意為島嶼的突出部分,大庭,是宮殿前的廣場,白鳥、小熊是動物;若鬆、高杉是植物;高橋、鳥居表示建築物;小野寺、西園寺表示宗教信仰;服部、秦則是古時從亞洲乃至世界各地到日本定居的歸化人(即移民)的姓。
對於有誌於蠶食日本領土從而壯大自身實力,以為將來爭雄大陸入主中原的北明政府而言,在難以獲得足夠的漢人移民情況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儘量歸化征服領地內的原住民,雲州的阿依努人,鎮州的土著,苦葉島上的野人,以及數量更多的日本人。
說漢語、習漢俗、冠漢名,同時竭力打壓原住民的文明屬性,便成為北明政府同化和收服其他民族的必然選項。
而田大林的父親就是在北明侵入陸奧後,破天荒地取得了一個姓氏。但囿於沒有文化,更是對漢語絲毫不懂,在申報姓氏的時候,便按照內心最為原始的想法,以耕種的田地為姓。
在日本,有許多武士會叫“兵衛”或“左(右)衛門”。這類名起源於古代,冠以此名的人多半是在各府中服役的軍士(公元八世紀時,天皇朝廷內設立了五個負責保衛天皇和宮廷的軍事機構,即衛門府、左右兵衛府和左右衛士府,合稱五衛府),有的則是這些軍士的直係親屬,眾人聞其名,無不尊崇。
近日,大明都督府發布新兵征召令,於境內各個領地募集五千新兵,這讓無數要博取功名,從而改變自身命運的少數族裔看到了一絲寶貴的機會,遂紛紛報名參與選拔。
大明的刀鋒,已然緩緩出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