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殷洲人(1 / 2)

“公爺吩咐,將礦上所有提煉好的黃金全都提出來,由我押送至懷遠,以待大用。”

1730年1月5日,午後三時,沂州商社駐懷遠大掌櫃高萬良甫一抵達商社所屬的廣豐金礦,便立即將礦場主事詹開福召了過來,吩咐他準備將礦上采集並煉製的黃金交付於他。

“所有的黃金?大掌櫃……,公爺怎生需要提取這麼多黃金?”詹開福聞言,頓時吃了一驚。

“怎麼,你敢質疑公爺的決定?”高萬良瞪了對方一眼,語氣頗為不善地說道:“至於公爺要做什麼,哪有你我置啄過問的資格?”

哼,不要以為自己是沂王府總管的小舅子,就拎不清自個的身份,敢質疑主人的決定。

作為沂王的嫡親兄弟,齊思義早在十餘年前,便開始負責王府的暄州產業,包括金礦開采、毛皮交易、煤炭買賣、糧食貿易,以及外來商品(含本土工業製成品)的倒賣批發零售,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還會常駐懷遠城,督導和操持諸多業務的經營和開拓,算是整個沂王府的財政大總管。

在懷遠城與暄州總督府就稅費減免進行一番交涉未果後,齊思義惱怒之餘,也懶得再跟地方殖民官員掰扯,決定前往漢洲本土參加新皇登基大典時,在皇室和內閣的身上多下點功夫。

隻要搞定了本土的權貴高官,你一個小小的海外領地總督,還敢朝我沂王府再齜牙?

不過,要對皇室和國內諸多權貴進行一番“公關遊說”,可少不了花錢。本來,受沂王所命,前往長安覲見新皇,齊思義攜帶了價值超過十萬元的黃金、珍貴皮毛、殷洲老參(即西洋參)等地方特產,足足裝滿了一艘大船。這些“禮品”除了部分準備敬獻給皇帝陛下外,還有一部分是用於“交好”內閣僚臣和主要部門事務官員。

可能是覺得錢帶得還是有點少,遂派高萬良前來廣豐金礦,要將所有提煉好的黃金一股腦地帶去漢洲。

就不信了,金燦燦的黃金砸過去,就沒人會為我沂王府說話!

沂王府所屬的金礦是整個廣豐地區第二大礦場,在黃金儲量愈發減少的情況,每年依舊可通過深挖礦坑,爆破含金岩層等諸多方式,采掘並提煉黃金兩噸左右的量,價值超過二十五萬元,成為沂州最大的財源之一。

可能是出於地方保護主義,也可能是眼紅沂王府每年所獲得的巨額采金收益,暄州總督府連續幾次駁回了沂王府所屬商社要求增加和擴大采金區域的要求,而是將礦區發賣給當地的商社和有實力的淘金聯合體,讓沂王府恨得牙癢癢。

暄州總督府有理由相信,沂王府會通過其自身據有的資源和實力,偷偷地將黃金運出暄州,從而躲避黃金礦產稅的征收。

與其如此,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將儲量日益減少的黃金資源儘可能地留在當地,不論是富了本地商賈和百姓,還是增加了總督區的財政收入,都是大有裨益的。

沂王府的金礦區有兩處,相距數千米,加起來占地麵積約四五平方公裡。礦區內到處都是深挖的一座座礦坑,若是在陰雨來臨時,必須要靠數十台抽水機日夜不停地排水,工人方能繼續采挖黃金。

從廣豐河引來的一條溪流裡,摻雜了無數超標的有毒物質,特彆是用於從石英和石頭中提取黃金的汞,含量頗高,以至於溪流兩側的地方幾乎寸草不生。曾有一些礦工吃了溪流中捕獲的魚兒後,也相繼得了奇奇怪怪的病,連城裡的郎中都無法醫治,最終痛苦地死在礦場。

礦區的管理人員和數百名礦工用水,每日需用馬車載著儲水罐到數公裡外的廣豐河中抽取。

對了,為了保護這條河流的安全,確保周邊數萬移民的用水需求,地方政府嚴令各個礦場不得向該河排放黃金提煉後的廢水。

總不至於,為了追尋財富,搞得大家都沒水喝吧?

“今年三月,會有六十多名礦工契約就滿了。”詹開福安排人去提取黃金後,便開始向高萬良抱怨起來,“屆時,兩處礦場的人手又將麵臨不足的境地。所以,咱們還得繼續招募更多的人來,方能完成王爺定下的黃金采掘數量。要不然,待年底任務未完成,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所有的礦工期滿後,都要離開?”高萬良聞言,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那可不。”詹開福歎道:“除了三五個要返回朝鮮和秦國外,其餘大部分都想拿著手頭上的錢在暄州賣上一塊地,準備安家立業。你是無法想象,他們對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是有多麼深的執念。唉,誰叫殷洲的土地都不值錢呢!幾十百把塊錢,便能置辦一座小型農場,這不得讓那些人瘋了似的去買地置業。”

“既然如此,能不能將他們哄騙到沂州去買地?”高萬良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問道:“我沂州土地更為便宜,還不到兩塊錢。若是能將他們都弄回去,相當於他們賺來的錢,轉了一圈後,又回到我們沂州了。”

“他們怕是不信呀!兩塊錢一畝地,已然不到秦國地價的五分之一,就足以讓他們瘋狂。嗬,給他們說,咱們沂州的土地還不到兩塊錢,他們多半會懷疑咱們在施欺瞞手段,將他們拐騙至沂州,吞沒他們的錢財。”

眾所周知,在礦場勞作,可不是一個輕鬆活計,不僅勞動強度大,而且環境惡劣,五年下來,不論是對身體,還是對心理上,是多有損害。

再加上礦場有時為了完成采掘任務,往往在管理過程中,會使用各種粗暴手段對待礦工,嗬斥、打罵、體罰,乃至克扣薪酬,使得“勞資雙方”都積蓄了無儘的矛盾和怨念。

在勞務契約屆滿後,絕大多數的礦工都會選擇離開礦場,拿著數年來積攢的酬勞,迫不及待地向地方總督區申購土地,過上自由自在的小農場主的生活。

什麼,你們沂州也在出賣土地,招攬移民安居?

你們確定不會將我們哄騙過去,然後到了你們沂州地界,直接關門打狗,剝奪我們的錢財,再繼續“奴役”我們?

“你可以再多行勸告幾次,最好都能將他們弄回沂州去。”高萬良說道:“伱可以告訴他們,隻要在我沂州置地安家,沂王府可以幫他們娶上媳婦。……而且,還是正經的漢人媳婦。”

——

1月16日,潮安堡(今加州羅斯維爾市,薩克拉門托市東北三十公裡)。

劉阿株坐在顛簸不平的平板牛車上,一邊四下打量著周圍的情形,一邊不時地偷瞄前麵趕車的男子,心中既是惶恐,又是茫然。

這個男人以後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從潮安堡民政官將她交給這個男人時,自己以後的命運便已注定了,她將在這片距離家鄉十萬八千裡遠的地方安家,並成為一個從未見過,也從未了解過的男人的妻子。

惶恐,更多的是對一個陌生的環境所產生的天然畏懼。

茫然,則是是對未來生活的不確定。

對於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她並沒有太多排斥。即使在家鄉,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在很大程度上,她也是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嫁給什麼樣的男人。

更何況,在窮鄙的家鄉,若是嫁給當地人,父母能收到的聘禮也是非常微薄的。

半扇豬肉,或者幾袋糧食,就能換一個健健康康的大姑娘。

而父母將她“賣”給牙人,卻能得到足足五塊大秦銀元!

這足夠家裡半年多的嚼穀了。

在登上前往殷洲的大船時,她曾一度想要跳下水遊回岸上的衝動。

殷洲,那可是距離家裡數萬裡的偏遠蠻荒地方,算是天涯海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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